喬吉和馮軻彷彿看到了希望,書院這時候還沒關門,三人就喝得醉醺醺的往外走。
張秀娥半夜從布坊回來,就看見三人傻愣愣地站在院外也不拍門。也不知道三人到底是怎麼來的村子裏,沾了一腳的泥,衣襬上也佈滿了斑斑的泥點,最近一滴雨都沒有下,三人到底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鴻兒,你們這是怎麼了?”張秀娥嚇了一跳,趕緊把三人往裏領。
最後,常鴻只記得自己看見了沈清震驚的臉,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他已經躺在柔軟的牀上,入目是木頭鋪成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掛着一個菜籃子,菜籃子裏放着幾個巴掌大的罐子。青州天氣溼潤,蛇蟲鼠蟻也比北方多得多,甜食之類的東西有時密封放好,仍然會招來螞蟻。因此,許多人家便想出這種法子來防蟲。他記得張秀娥曾經當着他的面拿下來過,裏面裝着的都是大塊大塊的冰糖。
所以說,他現在是在雲來村的家裏?
常鴻麻利地從牀上爬起來,覺得自己頭上生疼,不但是宿醉之後的那種疼痛,似乎還撞到了什麼東西。他擡手摸了摸疼痛的地方,果然在額頭上摸到了雞蛋大小的一個包。再一看牀前擺着的鞋子,只見鞋子上沾滿了泥土,一夜過去泥土已經乾透了,地上還有幾個泥腳印。
“總算醒了?”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顧含章走進來淡淡地看了常鴻一眼,“醒了就趕緊起來,說說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昨晚怎麼回事?常鴻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他只記得自己在喬吉、馮軻他們院子裏喝酒,後來的事情就一點也不記得了。
不過,他不記得沒關係,有人幫他記得。
今天一早,顧含章聽說常鴻三人出了書院徹夜未歸,就立即派了江越出來尋找,很容易就找到了雲來村裏。
順着一路上的腳印跟過來,江越先是蹚過了村子裏那條小溪,又穿過村民們蓄了水的水田,再把菜地裏的菜禍禍了一通,然後才東倒西歪地來到了家門口。
江越一邊說一邊感慨地望着常鴻,“常公子,你們真是太厲害了。實話說村裏那條溪水挺急的,最深的地方能到胸口,你們三個喝成那樣,還能摸黑蹚着溪水走過來,那可太不容易了!”
常鴻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就聽外面有人高聲和江老太抱怨。
“江老夫人,您是不知道,昨晚山上下來野豬了!”
江老太的說話還是那樣慢吞吞的,聽不出來什麼語氣,“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野豬,不是別的什麼東西。”
那人一口咬定,“一定是野豬!不是野豬,誰還能把我家菜地糟蹋成那樣。我和您說,您是城裏來的,沒見過咱們這山上的野豬,幾百斤重可兇了!這些野豬心黑,一下山來叫我愛往菜地裏鑽,菜地裏的菜喫一半糟蹋一半,一晚上能霍霍一大片!”
村民非常贊同江老太的話,附和道:“說得對,這些野豬白天怕人不敢出來,晚上就橫衝直撞。現在咱們村裏又蓋了布坊,我家閨女還在布坊裏織布哩,萬一晚上碰見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假野豬常鴻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他覺得自己平時酒量還不錯,昨晚明明沒喝多少,怎麼就一下子喝斷片了?
聽到這裏他終於想起來點東西,立即問道:“喬吉和馮軻呢?”
喬吉和馮軻喝的沒有常鴻多,昨天晚上他們連起手來,兩個灌常鴻一個,雖然也喝醉了,卻比常鴻更早清醒。因爲酒精的作用,昨晚他們並不知道,常鴻口中能教他們的人是誰。可一晚上過去,酒也解得差不多了,兩人稍微一想就很容易聯想到了沈清。
常鴻與顧含章早就相識,若是他的明算是顧含章教的,那麼以兩人的關係,常鴻在京城就該向顧含章請教。可他們再清楚不過,常鴻的明算是來金澤鎮後,纔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的。
如此推斷,教常鴻的人一定就在金澤鎮。
再加上常鴻醉了酒之後的表現,兩人更加肯定,教常鴻明算的一定就是沈清!
沈清昨晚被三人一鬧騰也是挺晚才睡,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結果喬吉和馮軻比她起得更早,一直在前頭的院子候着,一看見沈清就鄭重其事地向沈清鞠了一躬。
“沈姑娘,還請再教我們一回!”
這一大早的被人鞠躬,沈清毫無心理準備,一番詢問之後,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原來上回她給這幾人灌完雞湯之後,他們就差沒拿自己的話當座右銘了,甚至還給其餘舊生們通通都灌了一遍雞湯。這些舊生普遍都喝過她之前在書院做的菖蒲鯽魚湯,因此她爲了和山長簽訂協議,說的那番大義凜然的話,他們之中大多數都印象深刻。有了這事作爲前提,舊生們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開始玩命學習。
相信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孟應如纔會覺得,是她在故意挑撥書院學子之間的關係,企圖通過在書院內部製造矛盾,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天知道沈清只是看見這些學子們,想到了當年自己高考時的情形,忍不住說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話,以此激勵他們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是懂得一些心理學上的博弈,再加上前世手下幾百號人,總要有些用人的技巧。是書院兩批學子之間本身就存在矛盾,她還沒厲害到單憑三言兩語,就憑空給他們捏造矛盾。
再說了,她要有這個本事她幹什麼不好?對着這羣學生費什麼工夫!
“不是我不願意教你們,只是……”想到這裏,沈清嘆了口氣無奈地看着兩人。
顧含章走進堂屋,聽見沈清的話說道:“清清,你若是想教直接教便是,有我在沒人敢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