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元心如刀割,想也不想便點頭同意。
“好,現在就和離,大哥現在就幫你和孫柏軒和離!”
他脫下身上的大氅蓋在姚紫儀身上,走出屋外已經面沉如水。
慶俞就在門外守着,見姚建元出來臉上滿是恭敬,“公子,可要小的替公子回趟正德堂?”
正德堂是姚建元未娶妻前就住的院子,後來黃氏嫁進來,夫妻二人也沒換地方,到現在還住在正德堂裏。
慶俞作爲姚建元的貼身小廝,最清楚自家公子對五姑娘的疼愛。
和離的事情,五姑娘不提也就罷了。
五姑娘既然開了口,他家公子無論如何都會替她辦成。
“慶俞,你回去一趟。”姚建元深吸口氣,又囑咐道,“別叫少夫人知道了。”
慶俞點點頭,這些年來公子疼愛五姑娘,黃氏一直心存芥蒂。
若讓黃氏知道,公子和幫五姑娘和離,一定會從中阻撓。
“公子放心,小的省得的。”
慶俞腿腳快,離開了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了。
姚建元就站在廊下等,慶俞見了他,就從懷裏掏出一本紅色的冊子。
這紅冊子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孫柏軒和姚紫儀的婚書。
“少夫人可回正德堂了?”姚建元接過婚書翻了翻,目光落在孫柏軒的名字上,眼中露出幾分怪異的冷漠。
慶俞點了點頭,姚建元啪地合上冊子,面沉如水朝外走去。
“守着五姑娘,別讓少夫人知道了。”
慶俞連忙應下。
公子疼五姑娘更勝父母子女,哪裏是少夫人能比的?
但凡少夫人做到公子一半,公子也不至於待她如此冷淡。
……
姚建元到客房門前,孫柏軒已經睡下了。
外頭幾個姚夫人身邊的人看着,正在給孫柏軒煎藥。
孫柏軒睡得迷迷糊糊,耳邊傳來推門聲。
睜開眼睛,姚建元雙手負背站在他面前,臉色陰沉地看着他。
孫柏軒連夜趕來滄州,又在寒風裏跪了一整天,這場高燒來勢洶洶,一下把他的精力燒去了大半。
他與姚建元差着歲數,這些年來算不得多親近。
但姚建元也曾像個兄長一樣,指導他的學業,又是姚紫儀最親近的兄長,孫柏軒打心眼兒裏敬着姚建元。
“大哥怎麼來了?柏軒實在無力起身,等明日一定繼續去求紫儀原諒。”
孫柏軒還以爲,姚建元覺得他誠意不足,連忙誠惶誠恐地解釋。
他本以爲姚建元一定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姚建元的臉色平靜地嚇人,手中一樣東西啪地丟到他身上。
那一抹鮮豔的紅,孫柏軒再熟悉不過。
他自小喜歡姚紫儀,做夢都想娶她爲妻。
兩人成親之後,他總是忍不住拿出來閱看,因此對這婚書再熟悉不過。
男女二人結爲夫妻,婚事一式兩份,一般由夫妻二人各自保管。即便不是親自保管的,也會存放在雙方父母手裏。
可他和姚紫儀的婚事,居然在姚建元手中!
“大哥,您這是什麼意思?”孫柏軒手中升起巨大的不安,心跳快得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姚建元厭煩地皺起眉頭,“何必明知故問?你和紫儀本來就不相配,和離書我已經寫好,你直接簽字便是。”
“呵……”姚建元冷笑一聲,“你以爲我爲什麼出現在這裏?”
“孫柏軒,若不是你趁虛而入,紫儀怎麼可能嫁給你?你還不明白麼,這段婚姻是你偷來的,你也該知足了。”
孫柏軒不明白,他和姚紫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名正言順的婚事,怎麼就成他偷來的?
現在他是配不上姚紫儀沒錯,可先生都說了,這回科舉他大有可爲。
只要他踏上仕途,他就能讓姚紫儀風光無限。
“大哥,我知道你疼愛紫儀。我什麼都能答應,唯獨此事絕無可能!若要紫儀離開孫家,除非我死……”
姚建元聞言,眼神一閃,陡然變得狠厲起來。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我不但成全你,還有你那苛待紫儀的母親,不作爲的父親和祖母。”
姚建元就站在孫柏軒身前,聲音卻像是從極遠極遠的地底下傳來的。
不知道爲什麼,孫柏軒就是知道,姚建元不是在開玩笑。
他震驚地看着姚建元,滿臉的難以置信。
“姚建元,那也是你舅舅和外祖母!”
……
黃氏纔剛睡下不久,客房那邊又傳來動靜。
她被秦嬤嬤叫起來,來不及梳妝,匆匆將秀髮攏在腦後,披了件厚衣服就往客房趕。
客房裏滿地狼藉,像是被歹人打劫過。
姚夫人的人沒頭蒼蠅一樣在外頭亂竄,房裏的孫柏軒卻不見了蹤影。
黃氏心裏咯噔一聲,立刻呵斥,“不是讓你們看好姑爺,姑爺人呢?”
下人們本以爲姚建元是來看孫柏軒的,誰知沒過一會兒便鬧了起來,姚建元的小廝慶俞凶神惡煞地壓着孫柏軒。
孫柏軒穿着單衣,一雙手跟上過夾板似的,腫得像根蘿蔔。
“少夫人,大公子強讓姑爺籤和離書,姑爺往五姑娘院裏去了!”
黃氏心急如焚。
原來慶俞偷偷摸摸回院子,是來拿姚紫儀的婚書的!
她急忙往姚紫儀那邊趕,到院前就聽院內一陣吵吵嚷嚷。
孫柏軒滿身狼狽地站在姚紫儀面前,“紫儀,你真的要同我和離的?”
顧含章回來了,他喜歡的是女子。
姚紫儀望着孫柏軒,從未有一刻覺得他如此令人作嘔。
連帶着和他有過夫妻之實的自己,都讓人覺得噁心。
“是。”她語氣不帶一絲留戀,“你沒有推倒我,是我故意摔的,我早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孫柏軒,這個孩子我根本不想要。”
黃氏心裏狠狠往下一墜,就見孫柏軒忽然爆發出一陣絕望的大笑。
然後,孫柏軒就當着黃氏的面衝了出去。
等到黃氏見到姚夫人,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昨夜的事情沒有影響到姚夫人,她剛梳妝完畢,神色倦倦,不作端莊打扮,神態比黃氏還要年輕。
“你說什麼?建元逼着柏軒和紫儀和離了?”姚夫人似乎爲之困擾了片刻,但很快就無奈地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他們實在沒有緣分,又何必強綁在一處?兩個人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