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西暖閣裏住的是誰?
也對,畢竟是新婦,又第一次登門。
裏面的小鴛剛剛是守在院子裏,龍嬤嬤剛好被請了來,從後面的通廊直接到了西暖閣的院子,因爲小鴦催得及,龍嬤嬤也不得仔細看周邊,便被請進了屋。
所以,沒有看見院子外站在門房邊的李珍和烏雅璇。
龍嬤嬤進去的時候,姜媚已經讓小鴛穿好了外衣,披了那件披風,坐在椅子上。
見到龍嬤嬤,龍嬤嬤本想着她到底是太子爺看重的人,想給她行禮。
卻不想姜媚先一步由小鴛扶着站起身,給龍嬤嬤行了一個禮。
她身上本就有傷,卻還如此折騰一番,她嘴上忍着疼,沒出聲,臉色卻騙不了人。
一張臉疼得卡白,還微微出汗,脣有些乾裂,整個人,半點粉脂不沾,卻比以往更出塵幾分。
龍嬤嬤見此,更是多了幾分惶恐和不明就裏,只道:“姑娘您有什麼吩咐老身便是,何苦折騰?”
“實不相瞞,這次是想借嬤嬤的名義,來救自己一回,這個禮卻是不能少了!”
龍嬤嬤還不明白什麼事,卻見門房抵不過烏雅璇的張冠李戴非要說來此拜見太子妃。
龍嬤嬤也聽了此話,忙問:“太孫妃來此拜見誰?”
門房面色爲難,也是一臉尷尬的說:“說拜見太子妃,奴才跟她說了,太子妃不在此,在後院。”
“太孫妃怎麼說?”龍嬤嬤當下問起來。
門房嬤嬤照實說:“太孫妃說,她初進太子府,見太子爺的正房旁邊,西暖閣住有女眷,便想當然的以爲是太子和太子妃鶼鰈情深,是太子妃住在這裏。說她爹和娘就因爲關係很好,所以兩人也是一個住正院,一個住在西廂。又一直聽說太子爺和太子妃情比金堅,就自作聰明的就來了西暖閣。”
果然,烏雅璇就是打着一個幌子而來。
她來此拜見姜媚,卻說見太子妃,如果姜媚敢請她們進來,那麼就是她移天易日,妄自尊大,竟然以太子妃的名義請他們進去。
並且,正房的西暖閣,位置特殊,哪裏是一般人可以住的?
姜媚以什麼身份?
如果是以侍妾的身份,難免她就被冠上狐媚惑主,承歡獻媚的名頭,畢竟她還沒有任何身份。
就算是有身份,那也越不過太子妃正妃的身份,西暖閣真的要給人住,按照烏雅璇的說法,那也只能是太子妃,而不是隨便一個女人。
就算太子爺要寵幸一個女人,或者納妾冊立側妃也好,那也只能是在後院的某個院子,而不是正房的西廂。
那麼太子就有寵妾滅妻,嫡庶不分,敗壞風氣之嫌。
御史們都有事可做了。
烏雅璇知道太子爺是愛惜羽毛的人,斷不會因此而把他多年來累築起的基業和名聲一下摧毀。
所以,如果她到時候只需要無意之中傳出去,或者擺談之間談及,她來太子府拜見太子妃,竟然不懂,而犯下的烏龍事件。
姜媚就只有兩個結局,被太子爺祕密安排到其他地方,顧及傳言,短時間不會再碰她。
要麼就是把太子妃放出來,或者是讓太子妃住進西暖閣裏。
如果她閉門不見,烏雅璇又不走,一直僵持在門口。要麼說她自以爲是,以爲攀上了太子爺,就目中無人,傲慢無禮。連太孫和太孫妃都不放在眼裏。
那麼,不管真實情況怎麼樣,外界都只會知道,太子爺唯一認定的女人還是太子妃,後繼之人仍然是李珍。
至少不會傳出太子妃失寵的話出來,讓人詬病。
還有就是,姜媚本就是個沒有後臺,沒有勢力之人,在這場鬥爭中,必然就會成爲犧牲者,並且她不會覺得有任何壓力。
原本她當初還想過把姜媚好給李珍當個玩意玩玩就算了。
如今連太子爺都這邊把她藏着掖着,護着,可見這女人,當真誰沾染上,誰就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留不得,李珍更是想都別想再得到。
反正,最後如果太子爺怪罪,她也可以以不知者不罪,只不過自作主張,自作聰明而推卸掉。
太子爺斷不會把她怎麼樣,畢竟她和姜媚沒有孃家後臺一樣,可以任人搓圓捏扁。
她後面站的可是皇帝表弟一脈,闖王的名頭,又有豫州城做後盾,就算是太子爺也不敢輕易動她。
烏雅璇看着門房嬤嬤進去半天,眼中漸染勝利的目光。
姜媚的性格,無非又哭一場,請太子爺來救命?
如果她真的沒法子蠢得請了太子爺來鬧一場,到時候反而不好收場。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她沒有哭鬧,沒有去請太子爺,竟然自己穿着衣服,不梳妝發,被人扶着出來了?
一邊是龍嬤嬤,一邊是小鴛扶着。
她這是做什麼?親自出來求她?
李珍的眼神,早在姜媚出來的那一刻,便飄向了她。
她只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羅衣長裙,身上繫了一件尋常的披肩,纖長苗條,在這冬季,穿着厚實都能又曲線玲瓏。
不梳妝發,長髮披散,面目蒼白,目光中有疼痛帶來的盈盈淚意,和嬌弱無力的無奈感。
病弱西子,卻又清雅玉潔,無形之中透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有一種銷魂蝕骨的感覺。
像一汪清泉,清澈透亮;又像一罈珍酒,濃烈醇香;更像一杯清茶,馥郁芳香。
女人看了都多三分憐惜,何況是男人,一見之下,人都酥了,醉了。
再見到她的那一刻,烏雅璇身穿華衣,鋪紅疊翠,珠環翠繞,又有太孫妃的頭銜加持,原本她以爲,她能勝她一籌。
卻不想,有一天,她如此素服清面之下,竟然淡雅如仙。
不過沒關係!
看到姜媚,她故作驚訝,不自覺的加大了聲音,上前喊道:“姜二姑娘?爲何你會住在父王身邊?你?”
姜媚不回,反而帶着傷,忍着痛禮數週全的給他們二人行禮:“奴婢姜媚見過太孫殿下和太孫妃,祝你們金安!太孫殿下和太孫妃來此,奴婢特來迎接。因爲身上有傷,來晚了,請見諒。”
烏雅璇是知道姜媚有傷,以爲她下不了牀,這次竟然聰明瞭?
自己帶着傷,忍着痛出來了?
還放下身段,以奴婢自稱,擺正了身份,出來迎接他們的大駕?
奴婢當然是可以在太子爺身邊伺候的,這無可厚非。
有點東西,想不到當初在冀州城只能任人宰割的姜家二姑娘竟然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