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廣義嘆氣,“想明白?問你姐夫去!”
鄧平沉默。
而何廣義又是嘆口氣,“多事之秋呀!”
“您犯得上這麼長吁短嘆的?”鄧平不解,“文官們鬧事,鬧不起什麼波瀾。到最後,還不是要灰頭土臉灰溜溜的!”
“你呀!”何廣義看看他,“還是凡事多問問你姐夫吧!”
“有什麼話您直說就行了,咱們也不是外人!”鄧平又道。
何廣義一笑,“你還是問你姐夫去吧!”
“我姐夫?”鄧平想想,“他說話跟你似的,雲裏霧裏.....”
“那也是你姐夫!”何廣義應了一聲,忽然拉下斗篷,露出臉,看着前方。
夜色下,一個人,燈籠也沒打,踩着雪地沙沙的走來。
“老四!”何廣義問道,“找我?”
“跟您說了好多次了,下官是小四!”大冷的天,郭官僧就穿了一件圓領的棉袍,看着跟尋常錦衣衛沒什麼兩樣。
“有差事了?”何廣義笑問。
郭官僧掃了一眼鄧平,後者馬上知趣,“我那邊巡視一番!”
而後,牆根底下就剩下倆錦衣衛頭子。
“查清楚了!”郭官僧瞥了一眼,午門外還跪着的百官們。
何廣義眯着眼,“嗯!”
“現在抓人?”郭官僧問道。
何廣義琢磨下,“等他們撤了之後吧!現在動手,大半夜的,他們再鬧起來吵着萬歲爺!”
“也是!”說着,郭官僧靠着牆,也開始閉目打盹。
雪,驟然間再次落下。
還有風,吹得火堆噼啪亂響。
跪着的人,有的依舊倔強,有的已經到了崩潰的節點。
“皇上呀,您真就不願意見見百官嗎?”
突然間,有人扯着脖子一通喊。
隨即這通喊,引起了許多有氣無力的乾嚎附和。
“草!”何廣義閉着眼罵了一聲。
“這些書生還真能鬧騰!”郭官僧睜眼,看向午門前。
“呵!”何廣義冷笑,“這他媽才哪到哪兒呀!”
“還有後茬兒?”郭官僧扭頭。
“你呀,且學呢!”何廣義再次裹緊斗篷,依舊擋不住刺骨的寒風。
“他們還敢繼續鬧?”郭官僧追問。
“京師裏未必,地方上....不好說!”何廣義道,“你以爲南邊跟北邊似的,那麼聽話?”說着,嘆口氣,“還有的折騰呢,多事之秋呀!”
“誰鬧就抓誰?”郭官僧臉上帶着幾分狠辣。
何廣義動動,好似肩膀有些癢,一個勁兒的蹭牆頭,“抓就能解決?”說着,睜開眼睛,“當初你跟紅眼耗子似的,還相對錦衣衛內部下手呢!”
“下官現在也想,蛀蟲就是蛀蟲!”
“那你怎麼不抓?”
何廣義一句話,直接讓郭官僧無言以對。
“你沒抓,但是嚇唬住了,下面的人收斂不少,不敢亂嘚瑟!”何廣義冷笑,“記着,穩定大於一切!”
“下官不懂!”
“回家問你四叔去!”何廣義撇嘴。
他說的四叔,就是武定侯郭英。
何廣義扭過頭,正色道,“報給皇上沒有!”
“報了,下官剛從乾清宮裏出來!”
何廣義眼睛眯眯,“萬歲爺怎麼說?”
“嘆氣!一個勁兒的嘆氣!”郭官僧道。
“我問的是,那邊的事!”何廣義又衝着百官那邊努嘴。
“下官說的也是!”郭官僧面無表情。
何廣義又道,“沒有具體章程?”
“您是一把手,問我?”
何廣義剛想說話,忽然又見到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走來。
他瞥了一眼郭官僧,快步迎了上去。
~~
“皇上讓我來跟你交代幾句話!”
曹國公李景隆拉着何廣義,貓在不起眼的角落。
“您說!”
“哎....皇上說了,人他不想見,你們抓人也別鬧太大的動靜,把人抓起來就行,別折辱了!”李景隆鄭重的說道,“畢竟,那幾人說起來,就是迂腐了些,也不是什麼真的大奸大惡之人!”
“都鬧這樣了,還不大奸大惡?”何廣義冷笑。
“這話是萬歲爺說的!”李景隆拉下臉。
頓時,何廣義不敢吱聲了。
“萬歲爺說了!人呀,蠢和壞就在一念之間!”李景隆繼續道,“衝昏頭腦的不只是利益,也可能是爲了名聲或者爲了旁的。朝堂之上,不能因爲意見不合,就視對方爲壞,明白嗎?”
何廣義眼珠轉轉,“區別對待?”
“跟你說話,總是這麼輕鬆!”李景隆笑道。
“領頭的是領頭的,串聯的是串聯的,背後拱火的是拱火的,出面張羅的是張羅的!”何廣義跟說順口溜似的,“一視同仁的抓,區別對待。”
“說具體點?”李景隆明知故問。
“區別對待在於,他們還有沒有其他錯!”何廣義低聲道,“有的人是蠢,但有的人是真壞!蠢的可以不計較,他蠢嘛,讓人當鴨子趕了還以爲自己是他媽丹頂鶴呢!壞的就要查清楚,他還幹了什麼壞事!”
說着,冷笑道,“找毛病,翻舊賬,我在行!”
李景隆沒說話,豎起大拇指。
“多事之秋!”李景隆又道,“要謹慎!”
“明白了!”何廣義拱手,“多謝!”
“咱倆誰跟誰!”李景隆白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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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
一張巨大的鐵篦子,架在碳爐上。
鐵篦子上頭,左邊放着一把翻開的銅壺,右邊放置着幾顆烤得冒出香味的洪薯。
吏部尚書侯庸,小心的把洪薯翻了個面。
旁邊暴昭拿起銅壺,給幾個空杯子注滿茶水。
茶水紅褐色,是藏紅花的花茶,加了冰糖。
“這洪薯,還是秋天的時候,皇上賞的!”侯庸一身粗布衣裳,緩緩開口,“福建那邊的山地,今年多種了此物,想來許多百姓因此物,能少幾分困苦!”
說着,他也不嫌燙,齜牙咧嘴的掰開,黃瓤陣陣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