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的湯汁看着清湯寡水的,桌上擺着幾份魚丸魚蛋,幾碟說不清是什麼的蘸料。
跟往日相比,這桌菜實在算不得好。
幸好邊上有兩雙白嫩柔軟修長,多一分則胖少一分則瘦,掌心紅潤手背潔白,指甲渾圓飽滿帶着月牙兒,紋路細膩的手,在爲解縉和李景隆親手調製菜餚。
白色小碟,放入薑蓉然後點一些豉油,又淋少許香油。
另一個白色小碟,筷子輕點一箸南乳,另有香蔥芫荽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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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吧!”
李景隆擺弄着手中的酒杯,“廣府私房菜,順德魚丸,特意從順德請的師傅....”說着,點了下那碟南乳,“這豆腐乳都是從南邊帶來的麻油南乳。”
“魚丸什麼時候成廣府菜了!我們江西也喫的好不好?還有閩南也喫的好不好?”解縉拿着筷子,不忿道,“我們江西是用新鮮的黃花魚.....”
“這是馬鮫魚和鰻魚!”李景隆笑笑,“做法,比你們那精緻多了.....”說着,他示意邊上的侍女,給解縉撈魚丸,又緩緩的開口,“未來幾年,恐怕你我不能和以前一樣,經常跟你在一起喫飯了!”
解縉低着頭,咬一口魚丸,忽然皺眉,“怎麼魚丸裏面有湯汁的.....”說着,用帕子擦擦嘴,看着李景隆,“看你說的,你不過是去北平而已,又不是....又不是生離死別....”
“我五十多了....”李景隆忽然一笑,喝口酒道,“五十知天命.....說不定哪天,一覺下去就起不來啦!”
“呸呸呸!”解縉大罵道,“淨說這些喪氣話!”goΠb.oγg
說着,他忽然轉頭看向雅間外,“老鐵,你說是不是?”
“你沒那麼容易死的!”
鐵鉉揹着手,從外邊進來,瞥一眼李景隆,“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你這樣的人.....嘿嘿!”
李景隆摸摸鼻子,“我以爲你不來?”
“有的喫我怎麼會不來?”鐵鉉笑看美人送上餐具,又看看面前的魚丸,皺眉道,“給我一碗麪.....”
美人侍女一愣,然後馬上道,“大爺,您是要蟹黃面,還是蔥油麪,還是金絲面?”
“燴麪!”鐵鉉正色道,“羊肉燴麪!”
那美人侍女,再一次愣住。
而鐵鉉又補充道,“加一個荷包蛋,要七分熟,多蔥花。再給我一頭蒜!大蒜!”
美人侍女咬着嘴脣苦笑,“爺,奴家這是廣府菜,沒有燴麪....”
“俺是河南人,俺就要喫燴麪!”鐵鉉執拗道。
“可是奴家這沒有....”
砰!
美女嚇得一哆嗦。
卻是李景隆猛的一拍桌子,怒道,“買去!”
“公爺公爺,您息怒.....”
雅間外,一個酒樓管事被李景隆的親兵攔着,只能站在門口低三下四的開口道,“她不懂事,小人這就去給您張羅,您多包涵....”
“老子花錢了,還要看你臉色是吧?”
鐵鉉頓了頓筷子,“老子頭一回聽說,花錢的大爺還要包涵婊子.....”
李景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擺手讓雅間內的侍女們下去,“你火氣很大呀?”
鐵鉉喝口湯,“秋天了,上火!”
解縉也看了過來,“要不,一會兒給你找個地方去去火?”
“呵!”鐵鉉一笑,長嘆搖頭,“喝酒!”
李景隆看着鐵鉉,“你心裏有事?”說着,一笑,“什麼事兒連我和小解都不能知道?”
鐵鉉拿着酒壺的手一頓,“以後你們會知道的!”說着,一笑,“跟你們不搭嘎的事兒!”隨即,又道,“你現在能喝點不?”
解縉詫異的擡頭,“你不要命了?”
“命和病,是兩回事....”
李景隆看着酒從壺中被倒進杯子裏,開口道,“病未必會死.....而命,則無法預料!而且到了我這個歲數,才猛的明白,人這輩子,要是活得太明白了,也他媽沒啥意思!”
“稀裏糊塗!”李景隆喝口酒,吐出酒氣,“最好!”
“你也就是這麼說說而已,你要是糊塗,呵呵!還有精明人嗎?”鐵鉉又給解縉滿上,開口道,“張閣老都說了,滿朝文武就你一個精明人......我跟小解,都是糊塗蛋!”
“做人稀裏糊塗,做事精明,不衝突!”李景隆看看他二人,忽然一笑,“我去新都北京之後,二位在京中,一切小心爲上!”
解縉小口的喫着魚丸,“反正跟我沒關係,我就是個東宮教課的先生,給皇上寫詔書的筆桿子。”
而鐵鉉則是看着李景隆半晌,“戶部的雷,跟你沒關係吧?”
“我的錢比他媽戶部多多了!”李景隆冷哼。
“課稅司海關呢?”鐵鉉又開口道。
李景隆白了他一眼,“李以行管部的時候,是有些不清不楚。可自你上了位,全清了!一點錯處都不帶有的!”說着,忽然苦澀的一笑,“人都說李以行是鐵面無私,其實老鐵你,纔是真的不認人!”
“分事兒!”鐵鉉低聲笑笑,“海關和稅收都是朝廷的錢....我得管嚴點兒!”
“來吧!”李景隆舉杯,“碰一個!”
三人齊齊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滋啦!
嘶!
啊!
李景隆站起身,拿着漏勺在砂鍋中撈了起來。
先是一勺丸子放在解縉的碗中,“我去北京之後,京師之中二位賢弟自己好自爲之吧!”
然後,又給鐵鉉撈了幾顆,重新坐下,“其實我最擔心的,是你們二位,臉皮太薄!”
鐵鉉和解縉,都喫着魚丸沒有擡頭。
“一旦風波起,必有人病急亂投醫。一定會有人,求助到你們身上!”
李景隆嘆口氣道,“找老鐵的,可能是以前他在地方的那些老部下!找小解的,要麼是翰林清流,要麼就是東宮一系的......”
解縉忽然插嘴,“東宮這邊有人摻和進去.....?”
瞬間,鐵鉉和李景隆對視一眼,俱是搖頭苦笑。
“你呀你呀!”李景隆搖頭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解縉怔道,“做到什麼?“
“做到這麼多年了,還始終這麼......”李景隆微微停頓片刻,開口道,“這麼.....沒有危機感?”
鐵鉉擡頭,補充道,“就是笨!”
解縉馬上紅了臉,嘟囔道,“我.....我哪有你們那麼多花花腸子....”
“東宮的人跟爆雷不搭嘎.....”李景隆低聲道,“可是一旦爆了,你覺得東宮那些人會放過這麼一個讓自己勢力大漲,同時排除異己的機會嗎?”
鐵鉉也開口道,“皇上處置人是處置人的,但是誰要是在他處置人的時候跳出來謀私利,你說皇上會留情嗎?”
解縉想了想,“別說皇上了,就算太子爺也不會容!”
李景隆忽然問道,“那你覺得,若是東宮的人跳出來,上躥下跳的,你覺得太子爺會阻攔嗎?”
“這......?”解縉頓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