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絲絲陽光照在厚重的積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線。
楚策縮在厚重的獸皮大衣中，將凍僵的雙手放在火堆邊搓了搓，吐出一道冷氣。
在他面前，是燃盡的篝火，以及身穿粗布麻衣的殺人鬼。
“那個......能再給我點嗎？”
殺人鬼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但卻沒有之前瘋狂嗜血的模樣，反倒像個愁苦的老實人。
“可以。”
楚策點頭，從腰間取出一塊熊肉扔了過去。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殺人鬼感激道，將熊肉放在火堆上炙烤了一番後，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在殺人鬼進食時，楚策一直在旁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
此刻他臉上的鐵面具已經被摘下，露出一張因長年不見天日而異常蒼白的臉，他的臉很長，是標準的馬臉，不像個殺人犯，倒像個嚴苛的管事。
但他的身體便可怖得多，脖子下是一副又大又寬的骨架，手掌更是大得嚇人，彷彿能一手抓住楚策的腦袋。
熊肉被這隻大手抓着，一點點往嘴裏送，他喫得不快也不慢，時不時還舔舔嘴脣，就像個老實巴交的土包子。
在殺人鬼的身邊，擺放着一副擔子，裏頭用麻繩捆着滿滿的物資，麪粉、鹽巴都有，再遠點還放着一根漆黑如墨的長槍。
那是墨鱗槍，之前楚策嫌太重沒帶，但有了殺人鬼這個免費勞動力，那自然順路取上了。
很快，熊肉便被喫完。
他吸了下粗長的手指，問道：“真好喫，我還能再要一塊嗎？”
楚策便又給了他一塊，殺人鬼當即迫不及待地放在火上炙烤起來。
這時，忽地從一旁傳來了聲響。
楚策扭頭一看，不遠處的草叢中，幾個揹着行囊的身影鑽了出來。
他們看到楚策二人也是一愣，緊跟着爲首一人抱拳道：“二位兄弟，在下承德商行領隊，不知二位是？”
說着，那領隊的眼神便飄到了楚策二人身旁的行李上，在看到墨鱗槍時額外停留了一陣。
對此，楚策淡然一笑：“我二人不過是路過行腳商。”
聽到楚策的回答，那領隊又打量了二人一陣，接着朝身後做了個手勢，很快，一羣挑夫挑着擔子走了過來，擔子裏頭放着麻布、醃肉、香料等貨物。
在這羣挑夫的最後，還有四個精壯漢子，他們扛着一輛紅色的廂車，大紅捲簾從車頂掛下，遮住了車內，不知道裝着什麼貨物，只是看起來頗沉，壓得木頭都有些彎了。
在那廂車出現後，殺人鬼的鼻子猛地抽動了一下，眼睛微微一擡，但又迅速低下，專心消滅起手中的熊肉。
而楚策也頗爲詫異，眼前的人羣行動有素，還有實力不弱的護衛，應該是大商行的商隊，不知怎地走這荒山野嶺的小路。
似乎是看出了楚策內心的疑惑，那領隊笑着解釋道：“這段時日好幾個走官道的商隊都遭到了襲擊，我們先僱着挑夫繞過去，前頭不遠便有幾大商行臨時建立的營地，屆時再換馬匹走。”
楚策聽了不置可否，只是笑着點點頭。
那領隊又道：“我看二位似乎實力不俗，不知去往何處？若是順路的話不妨加入我們，萬一遇到妖魔，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
楚策禮貌拒絕道：“我二人還要往山裏走，怕是不能與諸位同行。”
那領隊似乎想到了什麼，目露恍然：“二位莫非是和深山中那幾個流民營地做交易？”
楚策沒再應話，那領隊也識趣，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一步，祝二位一路順風。”
楚策抱拳還禮，接着便見那一夥人馬沿着山路往遠處去了。
待衆人走遠，殺人鬼忽道：“那廂車裏面裝的是人。”
楚策掃了他一眼，淡淡道：“與我們無關。”
“還是個女人，很香。”殺人鬼又道。
這話倒引起了楚策的興趣：“那裏面就一個人？”
他可是記得那四個擡車的武者氣喘吁吁，車架都快被壓彎了。
“那倒不是。”殺人鬼低頭扯了一口肉，“還有兩人，都是很強的武者。”
“有多強？”
“至少是鍛體大成，有沒有進入聚元就不得而知了。”
“是麼。”楚策低下了頭，心說那倒有些意思。
鍛體大成的武者可不多，他們山河幫內也不過寥寥十幾人，都是個頂個的好手，這裏忽地出現了兩個，還僞裝成小商隊的模樣，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目的。
“看來城裏有不少人已經得到了消息，開始往外逃了啊......”
楚策有些感慨，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倒是這殺人鬼的感知令他很意外，自己在獲得黑僵神通後，對氣血感知敏銳了許多，但也沒發覺車中藏着人。
收起心緒，楚策起身，拍了拍手，一腳踩滅篝火。
“繼續走吧。”
......
待到天色將晚時，楚策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密林。
一切仿若半個月走時，一點未變，樹上刻着指引的記號，指示着附近有獵獸的陷阱；地面厚重的積雪上，踩出一條清晰地小路，小路的盡頭便是營寨。
楚策回身，從殺人鬼手上接過墨鱗槍，又背起快六十公斤重的行囊，接着從懷中分出十幾斤熊肉給殺人鬼。
“你且在此地等我，待摸清狀況後，我會出來尋你。”
楚策囑咐道。
接着，他又補了一句：“別想着逃，只要你離開我三裏遠，令牌便會有反應，屆時我會毫不留情地將你抹殺！”
殺人鬼連連點頭，一副老實巴交的奴工模樣。
見狀，楚策轉身，深吸一口氣，平復下緊張的心情，大步朝着小路盡頭邁去。
很快，他便進入了營寨的範圍，警戒用的樹屋上，一道驚疑的聲音響起：“阿策？”
楚策停下腳步，抱拳笑道：“秦大哥，是我。”
“你怎麼來了！”
隨着驚喜的聲音，幾個熟悉的人影從樹上跳下，他們都是營寨中的獵戶。
楚策指了指背上的行囊，笑道：“沙大哥有事走不開，讓我先帶些物資回來。”
幾人看了一眼，在看到其中的衣物、麪粉等，皆露出了驚喜交加的表情。
這幾個忠厚老實的大漢不疑有他，大笑道：“你來得正是時候，營寨中物資快要見底，我們這幾天正發愁呢！”
說着，他替楚策背過行囊：“快來，大家都很想念你，特別是楚月那小傢伙，天天囔囔着要去城裏找你們哩！”
楚策笑道：“我也很想你們呢。”
但他內心卻是莫名一酸，腦海中不由想到沙安侯等人人頭滾落的畫面。
內心微微一嘆，楚策收起這些雜亂的思緒，跟着幾位獵戶便往營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