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在澶白動怒之前就爬起了身子,跪到了他身前的蒲團上,在他斥責問話之前先眼巴巴地問道:
“仙君,撞疼你了嗎?”
澶白剛逼到喉頭處的責備之語忽然嚥了下去。
他抿脣,半垂眼簾,過後才低低地說了一句,“叫我什麼?”
崔鈺轉了一下眸子,猶疑道:“師尊?”
澶白很輕地應了一聲,又很輕地說了一句,“崔鈺,若是你再叫錯,爲師便讓你日日奉茶,日日行拜師禮。”
崔鈺:“……”
她道:“師尊,弟子記得。”
澶白撣撣衣袖,伸指示意她坐到旁邊的蒲團上,“別擋光。”
擋光的崔鈺挪到了旁邊的蒲團上,剛盤好腿準備打坐,身側的澶白就問了一句,“你昨夜去了哪裏?”
崔鈺隔着布料摸着自己的膝蓋。
她一旦緊張就容易做一些小動作。
澶白掃了她不規矩的手一眼,沒有說話。
只聽崔鈺解釋道:“仙……師尊,弟子昨夜去了一趟原來的屋舍,拿點東西。”
“拿了一夜?”
“……也不是,就有些困,順便睡了一夜。”
崔鈺有些忐忑地擡頭,雙瞳剪水,洇開碧波,“以後不會了。”
澶白抿脣,逼出了一句,“嗯。”
他又問:“爲何不回蘅華居的內殿就寢?”
崔鈺默了默,艱難地找理由,“弟子認牀。”
“……”
澶白聲線十分平穩,漫不經心地道:“嗯,沒事,睡個百八十年,總會習慣的。”
百八十年。
崔鈺忽然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至於佛經,加倍抄譽。”
崔鈺心中覺得抑鬱,剛準備繼續打坐,澶白卻是指尖一掐,寒光閃過,一把玄鐵劍捏在了他的手中。
是留辜劍!
崔鈺一愣。
澶白垂下眼,將留辜劍遞到了崔鈺的面前,慢道:“今日不需打坐,先跟爲師學劍法。”
這麼快就要學劍了?
崔鈺雙手將劍身捧過,寒涼的劍刃輕擦過她的指腹,帶着如水一般的冷意。
同時一本劍譜“啪”的一聲扔在了她的面前。
澶白仙君神情十分平靜,繼續闔眼打坐,“劍譜已經給你了,自己去悟。”
崔鈺:?
這也太放養了吧?
她將劍譜翻開,裏面畫了很多小人,不同招式,不同動作,下面還附着一行小字解說,確實很詳細。
崔鈺看了幾頁,又瞄了一眼仙君。
澶白對她似乎不太關照,只是放任着,讓她自己去修煉,自己去悟道。
但這也挺好,起碼她可以偷懶了。
崔鈺的念頭纔剛閃過一瞬,斜側裏忽然又傳來一道聲音,清泠泠的,夾着冰渣子一般。
“等會抽查。”
“……”
崔鈺不得不認真翻看起來。
看了幾頁,她發現這本劍譜只是仙棲門內門子弟的入門劍譜,難度不高,招式並不如“平沙落雁”一般的出神入化。
她前一段時間照顧仙君的花草時,總要去山泉打水,每回都要路過練武場,窺見裏面內門子弟在練習入門劍式。
場上劍光閃爍,風聲獵獵,滿是少年的英姿;場外也圍滿了觀望的外門子弟,有的是來學武的,有的卻是來相親的。
而她,就恰好在那裏,遇見了當時尚且稚嫩的宸山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