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且平身。”
新皇穿着祭服,高坐主位。
他的面容似乎蒼白了許多,喉間微癢,險些失禮咳了出來,勉強忍住,他俯視着跪地的羣臣,再悄悄瞥了一眼站着拱手的裴衾。
新皇的眉目只不過凝了一瞬,便展平了。
收回目光,他轉向司儀,問:“什麼時候開始?”
司儀連忙躬身,“陛下,時辰已到。”
“好。”新皇展臂一揮,“即刻祭天——”
太和鐘聲自遠邊悶重的響起,按流程,司儀唱奏,樂奏起音,新皇由人帶領着向昊天的神牌跪拜點香,接着又去往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叩首。
崔鈺漠然地站在下方,低首倒數着時辰。
她略微側首,覷了一眼天色。
新皇正在點着香燈,等他點完最後一盞香燈時,樂聲忽然轉爲高亢激昂,一束束煙花乍起,絢爛地燃放在寂寂的天色中。
此時,一位錦衣衛忽然奔上前,俯低在新皇身邊耳語幾句。
新皇面前一凝,目中有些錯愕。
“你說你找到鶴居仙人了?”
“是的陛下。”錦衣衛肅然垂手,表情木訥,一本正經地回話:
“他說自己的機緣已到,即將羽化飛昇,若是陛下不在半炷香內接見他,恐怕他就要駕鶴登去。”
新皇狠狠擰眉。
怎麼辦?難道他要中途打斷這場祭天大典?
可這大典關乎國運……
新皇目色複雜,雙眼閃過許多情緒。
最終,他咬咬牙,道:“見他,即刻帶他前來。”
什麼國運!什麼國祚!
狗屁!
錦衣衛得令離開,司儀在一旁道:“陛下,現在該取血了。”
新皇伸出手。
司儀一邊高唱着“元氣和順,風雨時,景星見,黃龍下”,一邊用銀針扎破新皇的手指,取了一滴血,用玉瓶裝着,交給欽天監的人倒入方鼎中。
崔鈺是儲君,恰好站在殿中央的方鼎旁。
她餘光微瞄,瞥見一滴血墜入水中。
正此時,一道高亢的喝聲用內功傳入壇中,“陛下,鶴居仙人已到!”
崔鈺的脣角勾起。
聽到這個滿大街傳揚的名號,衆人一驚,紛紛回頭。
新皇一喜,擡目望去,果然見錦衣衛正帶着一位道袍仙人步入壇中。
他鬚髮皆白,手捏拂塵,雙眼清鑠凌然,果然是一副仙氣飄然之態。
新皇喜得眉眼笑開,當下揮手停了奏樂,下了臺階,親自迎到鶴居仙人面前,“仙人不必多禮,快快上座。”
面對着君王的禮待,鶴居並未露出受寵若驚之色,只是高深莫測地笑着,捻着長鬚,道:
“上座且不必,貧道只留半刻,時間一到就離去。”
見他拒絕自己的好意,新皇倒也不怒,反而覺得這人果真是仙人氣派,哪像世間俗人一般惶然作態。
“好好,”新皇也不管那麼多,時間急迫,他生怕仙人直接就走了,連忙扯着他的袖子,激動詢問:
“仙人,您看朕病重多日,卻遲遲不見好,還吐血胸悶,是何毛病?”
鶴居捻着長鬚,望了他一會兒,搖頭道:
“宮中邪祟作祟,陛下,您被鬼邪纏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