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桃紅豔麗芳菲,像是朝霞落滿了枝椏,點亮一園春色。
崔鈺的大氅早已脫了下來,換上了輕薄些的衫袍。
“殿下。”府醫端了一碗濃褐色的藥湯上來,放在了長案桌上,“您已經幾天沒有喝藥了。”
“唔。”
崔鈺隨口應了一聲,繼續看着手中的書信,捏着信邊的指尖如削蔥,根根瑩白。
府醫見她沒有動作,一時有些愁苦,連虛白的眉都皺緊了,一雙眼卻不敢擡起,只是盯着崔鈺垂落在地的潔白袍角,勸慰道:
“殿下,若是再不服藥,您體內的毒就要復發了。”
信箋後傳來一聲輕笑,崔鈺將信紙放下,扔在了長桌上,幽幽道:“孤就是要讓毒復發。”
府醫一時愕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搞什麼!
崔鈺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毒發,那燕王殿下豈不是要他的命!
崔鈺沒有理會府醫的變換的神情,只是起身走在窗前,推開窗扇,擡頭看着園中的芳菲春色。
春末的天氣稍暖,石橋下的溪水融了冰,潺潺流動着,泄過石隙。
還記當時裴衾離開,正是寒冬凜冽之時。
如今,已過了三月。
一切按照原劇情發展,裴衾率領北營軍和匈奴奮戰三月,終於發現剩下的糧草皆爲稻杆,不可食用。
請求輸糧的奏摺一封又一封地跨過千里,呈上了金鑾殿,卻又被新皇毫不留情地丟進燃爐中,焚爲灰燼。
崔鈺偏頭,盯着梢頭的桃花,微微一笑。
新皇想坐收漁翁之利,也得看她答不答應。
“過幾日,孤要去洛口。”
崔鈺沒有回頭,聲音十分淡漠地穿來,灌進了府醫的耳朵裏。
他愣怔地點頭。
“不。”
崔鈺環視周圍一眼,關上了窗,走上前來。
她的雙眸平靜無波,明明是一泓剪水,瀲灩動人,卻無端讓人生出冰封三尺的寂寂寒意。
“孤要毒藥。”
“孤離身的這段時間,需要一個信得過的藉口不上朝。
府醫若是聽不明白這話的意味,就算是白活了大半輩子了。
他勉強壓住心底的驚異,斟酌道:“殿下的意思是,您要偷偷離京?”
“是。”崔鈺一笑。
“孤等了很久,再等下去,皇叔的兵力可就要削弱了呢。”
*
未央宮。
齊皇后扶了扶髮髻上的碧玉簪,頓了一下,回頭問:“你說什麼?”
她的鳳眼微眯,身後一株美人松屹屹而立,枝葉間漏過的光斑晃在她的眼底,眼尾挑過一抹深色。
大宮女欠身一禮,朗聲重複剛纔的話:“回娘娘,太子殿下今日在朝上忽然口吐污血,昏厥過去。”
齊皇后眼光微閃,捏着帕子,“然後怎麼樣了?”
大宮女低着頭,一板一眼地彙報,“陛下即刻派御醫前去診斷,御醫說殿下是體虛疲乏。”
體虛疲乏?
齊皇后沉目。
她很清楚,崔鈺昏厥並不是因爲體虛疲乏,而是她下的毒奏效了。
這件事,新皇也一清二楚。
想必是他授意太醫故意隱瞞了崔鈺的真實病情,扯了個謊。
“接着呢?”
“陛下免了太子的朝事,讓他好生歇息,東宮負責的政事一律交由他人主持。”
這算是變相的奪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