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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小衛醫生1

    衛嘉今天準點從診所下班,步行回家的途中他還去買了菜。金光菜市場是老城區最有人氣的市場之一,佔地不大品類卻豐富,很多本地特有的食材只有在這裏才能買到。市場裏的固定攤販大部分都認識他,不管是小蔥還是西紅柿,都主動給他拿了最新鮮水靈的。去肉攤取他早上打招呼預留的肉時,賣豬肉的老吳一邊給他剁排骨一邊寒暄:“小衛醫生今天在家請客喫飯吶?”

    “來了個朋……”衛嘉微笑着,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身旁站着的是住在同一棟樓的鄰居莫阿姨。莫阿姨是本地人,三年前退休了搬到金光巷來給女兒帶孩子,爲人很是熱情,跟衛嘉也熟。

    “客都上門了,你還不緊不慢地……”莫阿姨笑得意味深長。

    衛嘉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錶:“是嗎?”

    “怎麼不是!你說你,約了女孩子上門來喫飯也不知道早點下班。人家用不着你接自己來了,不是剛認識的吧?”莫阿姨口中嘖嘖有聲,“那女孩子可真不賴,看背影跟仙女似的。能帶回家就代表火候差不多了,好樣的!我就說嘛,那王阿姨和琪琪奶奶總想給你張羅女朋友,什麼自家侄女、同事孩子,都是瞎忙活,你纔不會看上她們!”

    “不不,鄰居們都是好心,介紹的那些女孩條件很好,是我的問題……”衛嘉接過老吳遞過來的排骨,笑着對聲量越來越大的莫阿姨說:“今天來的只是個朋友,改天您也來家喫飯,我先回去了。”

    “小衛醫生,聽說來的是女客,我替你把排骨砍小塊了,方便下嘴,回家記得冷水焯一遍!”賣豬肉的老吳對着衛嘉的背影嚷嚷。衛嘉客氣地回頭道謝。

    老吳目送他走遠,把手上的油往圍裙蹭着,隨口感慨道:“小衛醫生人還真不錯!人品、樣貌、脾氣樣樣都好,哪家姑娘找上他是有福氣的。”

    “他是好,要不是家裏拖累了,什麼樣的找不到。老吳,給我挑塊新鮮的豬肝,我晚上用來爆炒。”

    “莫阿姨,你是後悔自家女兒結婚早了?”

    “瞎說!要我看,這金光巷誰家的女兒都配不上衛嘉。”莫阿姨看起來是真的挺喜歡這個住她樓下的年輕人,“他應該眼光也高得很,要不就算家裏有病人,也不至於三十出頭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衛醫生嗎?嘿,他哪會缺女朋友?我爸前一陣散步還看到他從家裏送個女孩子出來。我也見過他把女人帶回家過夜,也就是前幾年的事,兩人半夜偷偷摸摸地出來買宵夜,摟得緊緊的,那女的是個瘸子,跟我爸看到的絕不是同一個人!”隔壁幫父母賣燒滷的小方見他們聊得起勁,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他打小住在金光巷,也年輕,看人待事的角度又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街坊不一樣:“不想結婚罷了,你們真以爲他活的像個菩薩?他剛搬到這兒的時候也是和女孩子住在一起的,聽說經常換人,全是漂亮的小妞。”

    “你和你爸眼神都不好!”莫阿姨很不高興自己認識的那個五好青年被小方描述成風流浪子。可她忽然想起了剛纔在樓道口遇見的那個帶着墨鏡的年輕女人,太扎眼了……她眼神好,當時卻沒好意思細看。等她意識到那女人是去二樓衛嘉家的時候,只來得及將對方的背影瞧了個仔細。高個子,白皮膚,雖說瘦得很,但長腿細腰,走起路來比跳舞還好看,匆匆一瞥也不像是好好過日子的。看來這男人吶,無論老幼好壞,都喜歡長得漂亮的。

    “你們說的那個小衛醫生是在哪裏開診所,專治什麼的?我這一陣總是頭暈,不知道他能不能幫我看看。”小方對衛嘉感情祕辛的描述,爲不那麼熟悉他的人填補了小衛醫生形象的另一面。前頭牛肉攤主的年輕老婆動了心思,眉目含春地問大夥兒。

    莫阿姨早就看不慣她那副模樣,每有長得端正些的男人過來買牛肉,她恨不得把自己那身肉也貼上去。莫阿姨心裏“呸”了一聲,說:“他那診所就在巷子口,你別走錯了。”

    “那我明天就去。”牛肉西施雀躍道。

    她話音剛落,周遭的人都笑了起來。小方和莫阿姨笑得最是大聲。老吳好心,清清嗓子提醒道:“小衛醫生吶,他是個獸醫!”

    衛嘉上了二樓,家門口並沒有人。今天的來客知道備用鑰匙放在何處,因此他也不喫驚,默默開門進去。玄關處新添了一雙女鞋,客廳空蕩蕩的,但尤清芬的房間開着門,燈也亮了。衛嘉換了鞋徑直往廚房走,嘴裏招呼着房間裏的人:“不好意思啊,我下班晚了。你先坐一會,很快就開飯了。”

    沒有人回答他,大約是在忙着。都是熟人,衛嘉不以爲意,一心只想趕快把飯做了。洗菜時,龍頭的水從綠油油的菜葉和他手指尖流淌而過,他試圖忽略心中某種從進門時就開始存在的異樣感覺——哪裏都沒問題,可就是不對勁。

    嚴格說起來,這種讓他如芒在背的感覺應該在莫阿姨描述他今晚的客人長得如何如何時就開始醞釀了,或者更早。他眼前沒來由地閃過回家路上瞧見的一輛綠蚱蜢似的跑車,還有門口那雙看上去不便宜的尖頭女鞋。饒是他對女鞋沒什麼研究,可那樣式、那鞋碼、那不規整的擺放位置……一股激靈的寒意從脊椎直竄到後頸,他未被水沾溼的手臂上,汗毛悄悄立了起來。

    這種生物對於危險逼近時的本能預判驅使着衛嘉關上水龍頭往尤清芬的房間走去,短短十幾步的距離,他心中反覆迴盪着兩種聲音:不會吧,見鬼了!不會吧,要命!

    見鬼……要命!

    這聲音最後定格了。

    他看到尤清芬一如既往地斜靠在牀上,面色冷淡黯黃。她牀邊用來放藥的小矮桌旁圍坐着兩個人,那個正在擺弄墨鏡的身影察覺到他的靠近,回頭嫣然一笑:“飯做好了?”

    衛嘉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因應激產生大量腎上腺素、去甲腎上腺素和多巴胺,導致心肌收縮力增強、呼吸急促。這個房間採光不是很好,尤清芬也不喜光,平時都是昏暗沉寂的,還有一股藥味和病人長期臥牀的體味。現在頂上明晃晃的光源和那人身上肆無忌憚撲過來的香水味讓衛嘉又添了幾分眩暈。

    陳樨沒有理會衛嘉表現出來沉默和冷硬:“我以爲你第一句話會問我回來幹什麼?”

    “與我無關,你趕緊走。”

    “原來你下廚不是要歡迎我?我有點失望。”

    衛嘉無意與她浪費口舌,寒着臉問:“你怎麼進來的?”他不認爲尤清芬能爬出去給她開門——要是尤清芬知道來的是陳樨,怕是恨不得在門口頂張桌子。

    “這要換我問你了,爲什麼這麼多年也不換鎖,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陳樨語重心長道。

    她就是衛嘉這一生遇到的最大危險!離開時她明明把鑰匙交了出來,什麼時候留了一把?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的目光被矮桌上的玻璃杯鎖定,杯裏有黃色的透明液體。

    “那是什麼?”他深呼吸,指着杯子問。

    “餐前酒啊!”陳樨答得順暢,“口感還不錯,你要不要來一杯?”

    “你哪來的酒?”

    近年來衛嘉滴酒不沾,尤清芬是個病人,所以這房子裏不可能有酒出現。

    “廚房裏找到的。”陳樨晃了晃酒杯,姿態優雅地抿了一口。

    衛嘉想起來了,那不是他用來做菜的料酒嗎?他嘴角抽搐:“你倒是不挑剔。”

    “我挑不挑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瓶料酒衛嘉平時用得不多,他記得還剩下大半瓶。他在矮桌底下找到了它,不出意外地只剩個空瓶。陳樨兩頰有可疑的紅暈,說話間媚眼輕狂,可見喝了不少。桌上的三個杯子,只有她面前的那杯見了底……

    三個杯子!

    衛嘉看向尤清芬前面那杯酒,快步上前端詳。尤清芬的面色如常,可胸前的領口上還沾着一點點濡溼的酒漬。酒精和桂皮、大料混雜的味道,可不就是令陳樨讚賞的“餐前酒”?

    “你讓她喝酒了?”衛嘉咬着後槽牙輕聲問。

    “她自己要喝的。”陳樨面色無辜,“不信你問她。”

    她說着,朝尤清芬擡了擡下巴:“你自己告訴嘉嘉,是不是你要喝的?是就眨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