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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上鋪的正常人1

    江海樹是個作息規律的年輕人,又兼這一天一夜都沒好好合眼,10點剛過便開始犯困。他剝完所有的雞蛋,歪在沙發上迷瞪了一會又忽然驚醒,這時衛嘉也洗漱完畢了。

    他們沒有談論過晚上該怎麼睡的問題,好像在意這個的只有江海樹而已。衛嘉的房門一直是開着的,江海樹趁無人注意伸頭進去看了房裏的佈局,發現裏面是一張高低牀。他的心放下了大半,這時實在熬不住了,站起來對衛嘉說:“衛叔叔……衛醫生,我今晚睡您上鋪可以嗎?我晚上不打呼嚕,也不愛翻身。”

    “當然不行。”衛嘉還沒吭聲,陳樨先澆了江海樹一盆冷水。

    江海樹不是沒有想過陳樨可能會要求睡在牀上,他是沒什麼意見,然而總不好讓屋主也挪出來睡客廳。

    “這沙發,我和衛醫生兩人也擠不下啊……”他說。

    陳樨嘲笑他:“你想得美。你自己睡沙發,誰說他要跟你一起。

    “哦,你們中的誰要跟那個婆婆一起睡嗎?”

    江海樹腦子裏迅速地分析,陳樨是斷然不會睡在有一個跟她不對付的病人,而且還氣味混雜的房間裏的。那麼就是衛嘉睡過去?雖說成年的繼子是要避嫌的,可尤清芬是病人,她的房間裏有一張摺疊的小牀,想來就是方便有人陪護過夜時用的。

    “你願意的話可以過去睡,如果你不怕尤清芬用遙控器砸你腦袋的話。”陳樨好心地說。

    “那是要怎麼辦……”江海樹困惑了。

    陳樨理所當然地說:“我跟衛嘉睡主臥,你隨便。”

    江海樹震驚於這種分配方式,成年人的世界是這麼“簡潔明快”嗎?他抱緊了睡前必備的小毯子,像抱緊了困惑無助的自己,然後望向這屋子裏最正常的人。他懷着僅有的一絲熱切寄望於衛嘉主動捲鋪蓋睡客廳,把高低牀留給一對路途勞頓的母子。江海樹不介意睡在陳樨上鋪,打地鋪也可以接受。

    衛嘉默默站在衛生間和臥室連接處。他頭髮半乾,脖子上還繞着被陳樨用過的毛巾,眼神放空,看樣子是在等待他們的討論結果。陳樨嘴裏說出驚人之語,他也沒有開口拒絕並糾正她行爲偏差的意思。

    “我困了,你們慢慢聊。”陳樨一擰身就回了房,房門虛掩着。

    衛嘉瞥了江海樹一眼,江海樹滿懷期待,隨即聽到衛嘉說:“沙發上有薄毯子。客廳蚊子比較多,你不習慣也可以去睡那個房間的行軍牀。自己看着辦。”

    “衛醫生,你們真的一起睡?”江海樹知道這樣問有點蠢,可他的嘴就好像一個快要爆炸煤氣罐閥門。

    “我都可以。”衛嘉的表情依舊溫和又冷淡,“你也要一起?這樣的話可能會有點擠。”

    江海樹退後了幾步。他有些回味過來了,自打從外面調解雞和狗的糾紛回來,衛嘉面對陳樨就隱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放任,或許對他自己也一樣。當然,他的言談舉止看起來還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靠譜得不能再靠譜。這樣的人瘋起來纔要命!當他平靜又清醒地說火是清涼的,水會把人燒成灰,表示驚訝的那些人更像腦子出了毛病。

    “睡了。”衛嘉也轉身回房。他思考了兩秒,當着江海樹的面關上了門。

    江海樹現在就是那個腦子出了毛病的的人。

    第二天,陳樨睡到將近中午纔起來。江海樹已經在客廳啃完了大半本普希金的《黑桃皇后》。

    “早啊。”陳樨心情愉快地跟江海樹打招呼。她看來睡得很好,完全不存在適應環境的障礙,臉上皮膚透出健康潤澤的微紅,眼神清亮,神情饜足。在江海樹看來,她這種迅速的回春的狀態實在太可疑了,處處透着妖異,好像一根剛剛修煉得道的藤蔓精,或是榨乾了書生精氣的狐妖。至於她的宿主……衛嘉天沒亮就出去了,江海樹還來不及窺探他的狀態。

    廚房的電飯煲裏有粥,小鍋裏有滷好的雞蛋,餐桌上放着早已涼透的豆漿和饅頭。陳樨坐下來喫她今日的第一頓飯,江海樹也考慮着要不要一起把午餐也解決了。他一靠近,陳樨就點評道:“你昨晚怎麼啦?小小年紀眼袋吊肚子上了。”

    江海樹沒敢說,客廳蚊子徹夜騷擾是他睡不好的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總是提着心,不由自主地留意衛嘉臥室裏傳出來的動靜。“我還是未成年人吶!”他蜷在沙發上在心裏不停默唸,害怕地豎起耳朵,結果幾乎一夜無眠。

    幸虧陳樨也就是信口一問,根本不在意答案。她喫着滷蛋,忽然“噗呲”笑出聲來。

    “媽,什麼事這麼有趣?”江海樹幽幽地問。

    “沒什麼。”陳樨笑着搖頭。

    “媽,是不是少兒不宜的內容?”

    江海樹一本正經的發問,讓陳樨差點被雞蛋噎住。“假如是‘少兒不宜’的內容,就代表少兒一開始就不該想、不該問。還有,把你說話的前綴去掉,再叫‘媽’我收拾你。”

    她嘴裏說着狠話,眼裏仍帶着笑意。這樣的陳樨像極了江海樹幼年時最喜歡的屏幕人物“鮫公主”。出演這個角色的時候,陳樨大學剛畢業,這是她的出道之作。雖說不是女主角,角色也不是當時流行的天真可愛掛,但“鮫公主”的敢愛敢恨和那種坦蕩又鮮活的美,依然在瞬間擊中了還是小鼻涕蟲的江海樹。他記得在那部劇裏,“鮫公主”得知她可以常伴愛人身邊時,就是這樣笑的。然而這一對最後的結局卻十分令人唏噓,江海樹不知爲他們哭出了多少鼻涕。

    其實讓陳樨發笑的內容也算不上少兒不宜。

    昨晚衛嘉進房間後,捲起他牀上的物品搬到了上鋪,把稍微寬敞一些的下鋪讓給了陳樨。陳樨還跟他客套:“用不着那麼麻煩。”

    衛嘉看着陳樨臉上敷着的面膜,說:“你這副樣子從上面探出頭來,我有些受不了。”

    “好吧,你想在上面也行。”陳樨草草鋪好衛嘉扔給她的乾淨牀單,愜意地躺下,說不清是因爲這熟悉的房間,還是熟悉的味道,她感到渾身的肌肉從腳趾到小腿、膝蓋……逐漸往上一寸寸鬆弛下來。她喃喃道:“你千萬不要半夜騷擾我,我今天太困了。”

    “困就別說話。”

    衛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陳樨忽然又不肯這樣睡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