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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沒有力氣的花

    衛嘉離開陳樨的住處,在服務點門外遇見正與馬場夥計烤火吹牛的孫見川。孫見川說自己要吹吹冷風醒醒酒,還勸忙了一天的衛嘉也留下聊會天再走,反正活是幹不完的。他自告奮勇地提出要給衛樂送親,衛嘉讓他早點睡下,以免明早起不了牀錯過吉時。

    衛嘉急着要走,孫見川忽然想起了什麼,匆匆跟了上去。

    “哎,衛嘉,等等我!”

    衛嘉已走到了小貨車旁,聞言回頭。

    “跟你商量個事,我想要你手裏的馬鞭。”孫見川撓了撓頭說:“我也不白要你的,你看看我能用什麼跟你交換……要不你開個價也行。”

    衛嘉看着手裏用了多年的馬鞭。這馬鞭要是能思考,恐怕也想不通平凡如它爲何在短時間內屢屢被人惦記。

    他問:“你要它做什麼?”

    “你就說給不給,一句話的事!”孫見川在冷風中打了個噴嚏。“我出500塊,夠意思吧。這個價錢足夠你在集市上買十根新馬鞭。”

    “不了,我用不上十根馬鞭。”衛嘉上了車。

    “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外面冷死了!”孫見川也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嘴裏抱怨着:“你怎麼那麼小氣,這大半個馬場都是我爸的,我問你要根馬鞭都不行?”

    “兩碼事。”

    “1000塊!我快懷疑自己有毛病了,一根破馬鞭!”

    “你不下車,是要跟我回村裏嗎?”

    孫見川不覺得一根馬鞭有什麼稀罕,可衛嘉拒絕了,他又找不到說服對方的法子。剛纔提到可以交換,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可以拿什麼來換,這小子看上去什麼都不喜歡。

    他只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跟你說實話好了,我打算把這根馬鞭送給陳樨。上次來馬場我就發現她對這根馬鞭感興趣,這回又拿在手裏不肯放。我們怎麼說也是表兄弟,關鍵時刻你就不能幫你表哥一把?”

    “你把馬鞭送給她又能怎麼樣?”衛嘉提醒:“她有男朋友。”

    孫見川神祕兮兮地說:“分了!她不承認,可我敢打賭他倆散夥了。最近兩個週末她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家悶着。她們家阿姨親眼看到她把那男的送的禮物打包寄了出去。所以我才說現在是我人生的關鍵時刻,我要讓她知道,什麼都會變,只有我對她的心思沒有變過。無論是她曾經喜歡過的人,還是她的前男朋友,都只是試錯的代價……”

    說到這裏孫見川頓了頓,“代價”之一不就在眼前?他暗罵自己是蠢豬,爲什麼要跟衛嘉說這些。然而話已出口,他只能賭氣道:“你不肯把馬鞭給我,難道你對她還有什麼心思?要不然就是你自己不喜歡她,也佔着茅坑不拉屎!”

    衛嘉被孫見川的比喻折服了,按下孫見川指向他鼻尖的手指說:“既然你是這麼想的,爲什麼還要用我的馬鞭來送她?”

    孫見川下了車,眼看着小貨車顛簸遠去,衛嘉的話還像車軲轆一樣在他腦子裏打轉,揚起老大一陣塵土。他一時覺得衛嘉說的有理,一時又覺得很不對勁。衛嘉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和陳樨怎麼回事?這完全超出了孫見川的理解範疇。

    新娘子出門的吉時是早上六點。次日天還沒亮,陳樨就給衛樂梳頭化妝,打扮停當。衛樂的臉比兩年前圓潤了一些,盤上頭髮,穿上紅裙,顯得更像粉團捏成的小人兒。陳樨替她把鬢邊一縷髮絲拗成最適當的弧度,用手指輕刮她長長的睫毛,衛樂怕癢,咯咯地笑個不停。在陳樨心裏,只比她小半個月不到的衛樂還是個小小女孩,真不敢相信她馬上就要嫁爲人婦。

    門口響起了陣陣鞭炮聲,男方接親的隊伍來得很準時。陳樨聽到以孫見川領頭的“孃家人”正在實施各種刁難新郎的招數。孫見川很適合幹這個,玩得十分投入,氣氛也熱烈得很,隔着兩道門都能聽到外面的鬨笑聲。衛樂鞋子都沒穿也想衝出去一起玩,被陳樨和胖姐好說歹說哄住了。

    過了好一會,接親的人羣終於突圍進入了衛樂房間。陳樨看那打頭穿着黑西裝,胸前帶紅花的小夥子,知道那就是新郎了。新郎官個子和陳樨差不多高,走路時有一條腿不太利索,但五官長得還算端正,看向衛樂的眼神也滿是喜悅。他在衆人的慫恿下半跪在衛樂跟前,拉着她的手羞怯帶笑地叫她“老婆”。衛樂新鮮極了,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像加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過家家遊戲。

    新郎手忙腳亂地給衛樂穿鞋子,衛樂忽然正色道:“在我做你老婆之前,有句話我要問你!”

    兩邊的賓客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衛樂身上,想聽聽她究竟有什麼要緊的話非說不可。

    “你說,什麼花最沒有力氣?”衛樂脆生生地問。

    大家面面相覷,新郎也一臉懵。站在衛樂身後的陳樨汗顏地摸着額頭。這是她剛纔爲了阻止衛樂衝出參加堵門遊戲才臨時拋出來的腦筋急轉彎,還來不及告訴衛樂答案,新郎官就衝了進來。這下好了,新娘子問得一本正經,大夥兒一時間也找不着北,站滿了人的小房間裏愣是靜默了半分鐘。

    “牽牛花?”新郎試探着回答道。

    衛樂回頭看了陳樨一眼。陳樨硬着頭皮搖了搖頭。

    “我嫂子說不對。”衛樂皺着鼻頭對新郎說:“牽牛花都能牽牛了,怎麼會沒力氣,笨死了笨死了!”

    在場的人大多知道新娘子有個還沒結婚的親哥哥,什麼時候冒出個樣貌出衆的嫂子?新郎無助地看向身後的同伴,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出着注意,沒一個說到點子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孫見川發現了好玩的事,連衛樂那聲“嫂子”都選擇性地忽略了,大聲起鬨道:“哦哦……答不出來的人今天可娶不了老婆!”

    “水仙花?”

    “哪裏是水仙花嘍,我看是狗尾巴花!”

    “雞冠花……馬蘭花?”

    “誰說新娘子不懂事,新郎都被她難住了!”

    “這不是瞎胡鬧嗎?什麼花會沒有力氣……”

    陳樨尷尬得腦門上冒出了一層薄汗,有那麼難猜嗎?難道她的腦回路和大家不在一條線上。大家衆說紛紜,新郎心也亂了,連她反覆的提示嘴型都無暇顧及。陳樨想,剛纔無論新郎給出什麼答案她都應該點頭的,無端端鬧得大家都下不來臺。站在門口的衛嘉也看向了她,他一定在想:都是她乾的好事!

    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衛樂的嘴開始往下撇:“我不要嫁給答不出問題的人。”

    陳樨暗叫不好。老天有眼,這時一個男方的接親人湊到新郎身邊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