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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人生哪個無2

    劇組給了一週的假讓陳樨回去料理她父親的喪事。陳教授的遺體無法拼湊,已提前火化。宋明明陪着陳樨去取了骨灰,但她不打算在追悼會上現身。對此宋明明給出的理由是陳樨奶奶那邊的親戚和她不對付,見到她只會在傷感之餘徒增不快。老陳不會在乎這些虛禮。

    她沒說謊,然而事實也不僅於此。

    陳樨在葬禮的前夜去了宋明明下榻的酒店。宋明明正忙着讓團隊的人打點媒體,希望當陳教授的死訊和爆炸事故見諸報道時,不提及那段過往婚史的存在,也避免陳樨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這讓陳樨再一次意識到,她爸一生嚴於律己,死得卻並不光彩。作爲孫長鳴的合夥人、化工集團的大股東之一,這場事故他脫不了干係。要是他人還活着,現在和孫長鳴的下場沒什麼區別。

    陳教授死後,陳樨用爆炸中保存下來的鑰匙打開了他的保險箱。她一直很好奇那裏面有什麼。保險箱裏沒有假髮也沒有女裝,它的主人是個乏味的理工男。那兒僅有一個普通的礦石標本盒,十餘顆寶石被規整地陳列其中。同樣的標本盒陳樨也有一個,裏面裝着貝殼、化石標本和玻璃彈珠。陳教授的盒子裏卻是祖母綠、紅藍寶石、帝王綠的玻璃種戒面和各種顏色的鑽石……還有一些陳樨只能通過上面標註的結構化學式來判斷它們的成分。沒錯,那些寶石每一顆單拎出來成色都不遜色於宋明明佩戴之物,陳教授只是在格子裏分別標註了把它們的結構化學式。

    陳樨終於知道她爸的錢都去了哪裏。這是他一生解不開的謎題。

    陳教授名下的財產已被司法機關查封,他和孫長鳴或生或死都將面臨鉅額的罰款和賠償。石頭陳樨沒資格帶走,她把鑰匙給了宋明明。那些念想總算有了歸處。

    宋明明又哭又笑,繼而落寞道:“犟驢!”

    陳樨認爲她罵得很對。犟驢!他不肯開口留人。可她走那天,他剛泡了一壺熱茶,還沒來得及喝。後來他再也不喜歡喝茶了。

    “樨樨,你怪我嗎?”宋明明打完電話,坐到陳樨身邊。明晃晃的光源下她的臉毫無瑕疵,完美得像水晶燈的吊飾。

    “我的話劇已經開始巡演售票,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還有你,你那部電視劇馬上要播了。沒人在乎真相,大家都忙着看熱鬧……等以後經歷的事多了,你會懂的!”

    “嗯……”

    良久,陳樨點點頭。或許遲早有一天她會懂,甚至會依法照做。然而這一刻,她想過在媽媽懷裏痛哭一場,眼淚生生收了回去。

    陳教授活着時不是個愛熱鬧的人,死後葬禮一切從簡。可那一天還是來了許多他的學生、同行和舊友,把不大的靈堂擠得水泄不通。陳樨的奶奶和姑姑哭得肝腸寸斷。陳樨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來客,處理一應事宜。幸得有師兄師姐們幫忙纔不至於亂了套。

    靈堂外果然來了記者,陳樨照着宋明明的囑咐,不撕破臉地把人打發走了。

    來弔唁的人裏還有孫見川。現如今他們家也在風口浪尖上,自己的屁股擦不乾淨,不知道他哪來的閒工夫。上了香還不走,陳樨不搭理他,他就默默地和衛樂蹲在後頭。

    爆炸事故當夜,尤清芬上晚班。她所在的車間就在覈心爆炸區附近,她當時上廁所離開了工位,僥倖從閻王爺那裏撿回條命,卻也受了重傷。陳樨接到阿銀報訊,連夜趕去金光巷的老房子,從那裏接走了已經一天沒喫東西,在黑暗中哇哇大哭的衛樂。她後來去了趟醫院,尤清芬尚在深度昏迷中,從老家趕來的哥哥嫂嫂圍在病牀前殷勤照顧。陳樨沒有上前打擾,從那之後衛樂一直跟着她。

    衛樂在靈堂上燒了半晌紙元寶,有趣變作無趣。這個地方她不喜歡,不知道爲什麼上次來過一回,現在又來了。陳樨讓她角落裏自己玩,她不敢到處亂走,可人多的地方總讓她有點怯。孫見川的出現讓她眼睛亮了起來:“川子哥……”

    孫見川及時捂住衛樂的嘴。可她那不合時宜的笑臉太扎眼,他不得不使勁兒擰她的胳膊。衛樂疼得涕淚俱下,陳家的人也弄不清這哭得傷心的是哪一門遠房親戚。被川子哥欺負的委屈比不過有他陪伴的快樂,眼淚平復後,衛樂有樣學樣。川子哥低頭她低頭,川子哥發呆她發呆。任人來人往,兩人只是並作一處杵着。

    陳樨最怕閒下來與照片上的老陳四目相對。那是他的證件照,現在叫遺照。爸爸已經不在這裏了,可她必須把該做的事做完。噩耗的衝擊餘波未盡,大多數時候她還沒品咂出悲傷的滋味,只有一些雜亂念頭盤旋不去。

    房子沒了,藏書室的書該往哪裏搬?

    以後不點三明治了,自己一個人也不喫完。

    他走得很快,應該不太疼吧?

    糟糕,我的天塌了一角。

    往後我要怎麼辦?

    ……

    恍惚間陳樨的視線無意中掃過角落裏那倆貨。好傢伙!不知道的還以爲靈堂上多了紙紮的童男女,又像死寂處長出了一對白蘑菇。那股待時而動的流淚慾望徹底消失不見。

    她參加的上一場葬禮還在眼前——我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非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生老病死苦,人生哪個無?

    陳樨木然地想:這種事經歷多了,會漸漸習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