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針尖蜜(辛夷塢最新現言,閱文獨家) >第160章 事了拂衣歸
    至於“下面”那個手術,純屬陳樨一拍腦袋的決定。割扁桃體的醫生對她說明手術需要全身麻醉,她想到了幾年前在江海樹體檢報告上看到的“包莖”的結論,於是問醫生既然已經全麻,兩個小手術能否一起做了。醫生回答在兩個科室事先協調好的前提下是完全可以的。就這樣,江海樹懵懵懂懂從麻醉中醒來,受到了兩種疼痛的洗禮。

    這一聽就是陳樨會做出來的事。衛嘉忍着笑開解江海樹:“麻醉是存在風險的,兩個手術一併解決,理論上可以減少一次風險。她是爲你着想。”

    江海樹毫不懷疑這一點,他只是有點疼,外加一點點尷尬。好在有衛嘉明白他這點微妙心思。進入青春期後,江海樹還是頭一回感受到來自男性長輩的關心和理解。他對衛嘉更生出了同爲男人的心有慼慼然,自覺與這個未來的繼父更有默契了。趁陳樨不在,他悄悄向衛嘉打聽:“嘉哥,你小時候也做過這個手術嗎?”

    衛嘉面無表情地打量江海樹:“我現在經常做,多的時候一天五臺——不過我通常是直接摘除,你想試試嗎?”

    陳樨想養寵物的要求被衛嘉無視,但江海樹完成了她的心願。火車上一夜沒閤眼,她補眠到中午,江海樹興匆匆地敲門:“媽,媽!您有寵物了,我在外邊撿到一條流浪狗!”

    陳樨懶洋洋走出房間,差點被劇烈的狗臭味薰吐,再定睛一看,陽臺外有隻瘦骨嶙峋的大狗正把頭埋在裝剩飯的大碗裏狂喫不休。

    “這是條德國黑貝,純的,特別聽話!是吧,好狗狗,跟咱媽打個招呼!”江海樹撿到寶似地亢奮,他搖了搖狗繩,那狗彷彿聽懂了指令,咧着嘴回頭朝陳樨猛搖幾下尾巴,又繼續幹飯去了。

    陳樨差點背過氣去,這狗髒兮兮的不說,身上的毛都快禿了,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怕不是在垃圾堆裏滾了十幾年!

    她二話不說指着門說:“趁衛嘉還沒下班,你趕緊把它弄出去,否則你的下場連這條狗都不如……”

    “我覺得嘉哥不是沒有愛心的人。”江海樹不敢直面頂撞陳樨,抓牢了狗繩小聲道,“這狗可憐得很,回北京前我就在市場門口看到它翻垃圾。我餵它一塊肉乾,它每次見到我都跟老遠。它和衛金桂還是朋友,我見過它們在一起曬太陽。它不咬人的,以後我給它洗澡,弄乾淨了嘉哥會接受它的。”

    “你和我誰更瞭解衛嘉?別以爲他收留我們兩個破落戶就成慈善家了。江海樹你麻藥是不是還沒過?以前住着大房子也沒見你養只倉鼠,現在人都擠得慌,你往家裏帶只大狼狗?”

    “以前沒聽說您喜歡寵物……”

    尤淸芬在房門口看熱鬧,聽到江海樹的嘟囔,她“嘎嘎”地笑:“這狗……和你媽……配得很!”

    陳樨趕在狗味進一步擴散前,強行讓江海樹把狗弄走。她擔心江海樹心軟,自己也跟出了門,非要看着他把狗送回原來的地方。那條流浪狗戀戀不捨地離了飯盆,頂着和一身骨架不匹配的圓肚子跟在他們後頭。

    陳樨很少白天主動出門,雖然口罩帶上了,但她還是有些不適應。老社區的居民樓下總是聚集着閒人,她們對從衛嘉屋裏出來的女人也投去了同樣不適應的目光。有個抱孫子的大媽招呼道:“喲,這不是小衛醫生的女朋友嗎?”

    陳樨不知如何迴應,裝作專心遛狗:“快走,你不是喫飽了?別東嗅西嗅!”那狗脾氣不錯,討好地衝陳樨搖尾巴。

    大媽只當陳樨沒有聽見,又擡高聲音問:“你的劍舞得頂好,明天早上還來嗎?”

    陳樨只好禮貌性地點頭:“啊?哦,我看情況……”

    “媽,嘉哥他同意跟你好了?”江海樹驚訝道。

    陳樨被戳到痛處:“小孩子家家,不該你管的事別多嘴!”

    “我發現咱們這次回來,嘉哥對你的態度變了。”

    “真的嗎?你也認爲他答應我是早晚的事?“

    “……我只看出他不太搭理你了。”

    “閉嘴,牽着你的狗!”

    江海樹今天是在附近的巷子遇到這條狗的,陳樨走着走着,前方的建築有些眼熟,衛嘉的診所不就在那一片嗎?

    開門營業的診所與陳樨夜裏見過的小樓房又不太一樣。牆上黑乎乎的斑駁原來是爬山虎,門口停滿了車,不時有人抱着寵物進出。陳樨忽然很想看一看,這些年裏不被她打擾的小衛醫生是什麼樣的。

    那條傻狗還在“呼哧呼哧”地吐着舌頭,她微微一笑,推開了診所的玻璃門。

    “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前臺的女孩詢問來人。

    陳樨說:“我想給我的狗做個身體檢查。”

    “您有預約嗎?上午就診時間快要結束了,我們的醫生都還在忙,要不您下午再來?”

    “我跟醫生打過招呼,等一會沒關係。”

    傻狗見到貨架裏陳列的寵物食品激動地想往那邊撲,陳樨被它拽得趔趄兩步。那晚衛嘉光顧着趕她去跑步,這會兒她纔有心思去看牆上貼着的工作照。第一列就是崔霆和衛嘉並排的標準頭像,崔霆仍舊一張冷臉,衛嘉面上有淺淺的笑。

    陳樨以欣賞一個陌生人的眼光端詳比以前更成熟的衛嘉,從照片上看,他眼睛的走向是微微向下的,但眼尾很奇特地上揚,臥蠶長得恰到好處,既溫存又不可捉摸。真想讓這雙眼睛的主人給她扎一針,一定包治百病還不疼——呸呸!她在想什麼!

    某人胡思亂想之際,小前臺也忍不住對這位女顧客多看了幾眼。這顧客的穿着打扮並不出奇,頭髮也只是隨便紮起,但無論是身型儀態,還是不經意地舉手投足,都讓人覺得口罩下那張臉不會難看到哪裏去。那是一種習慣被人注視和衣食無憂澆灌出來的悠然自得,如果這樣的人出現在寵物診所,也該是懷裏抱着同樣精貴慵懶的名貴貓犬。她現在牽着那條落魄的大狼狗,就像錢夫人扛着掉了漆的火箭炮。

    “您打過招呼的是哪位醫生?我替您問問。”

    “比較受歡迎的那個,長得帥的。”

    搶着接話的是個年輕男孩,他臉上露出令人費解的微笑——彷彿是自豪。小前臺的注意力在女顧客身上,沒發現她身後還跟着人。她明白了,又是衝着自家診所兩位醫生來的。這種事見多了,她對眼前這位女顧客的好奇也淡化了不少,程式化地回答:“我們家兩位醫生都很受歡迎。兩位說的是崔醫生還是衛醫生?”

    “我忘了,你給我介紹介紹。”陳樨興致盎然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