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與二長老彷彿明白了些什麼，都沒吭聲。
溫少宜心思百轉間，也知道了些什麼，望着顧初暖蒼涼的背影，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在心裏無聲的替顧初暖難過。
"小姐姐，不關我的事，是他非得讓我帶他來這裏的。"
魔主第一時間甩鍋，他可不想顧初暖誤會他。
顧初暖沒有看魔主，也沒有迴應魔主的話。
那雙染着淚花的眸子緊緊定格在易晨飛風華無姿的身上。
今夜的易晨飛除了臉色蒼白了些許，還是跟以前一樣，嘴角露着淺淺的和煦笑容，一舉一動渾然天成，處處透着優雅與高貴。
他站在煉丹爐上，偶爾爐火上的熱風吹過，吹得他染血的衣裳獵獵作響，熾熱的火焰也印得他不似凡間尋常男子，彷彿隨時可能羽化昇仙，迴歸天庭。
顧初暖捂着心口，悲涼一笑，"原來……你早知道了……"
她真傻。
怎麼會相信他……
晨飛大哥的身體，早就被掏空了。
如果血咒早點解開，或許他還有活命的機會。
現在是晚期了，別說血咒沒有解開，就算血咒解開了，也未定能治好他的身體。
而……
他的一切反常舉動，分明就是想在生命最後一刻，再爲她做些什麼。
他一直在算計。
直到死，也在算計着如何才能多爲她做些什麼。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我不需要你獻祭，總還會有其他辦法融合龍珠的。"
易晨飛在笑，笑容中帶着一絲淚花，他溫潤的眸子連眨也不眨，始終看着顧初暖，彷彿要把顧初暖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
"除了純陽跟純陰的人自願獻祭，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先下來，有什麼我們慢慢說。"
顧初暖每前進一步，易晨飛便往煉丹爐中走一步。
他的動作分明想表示，只要顧初暖再往前一步，他便直接跳下去。
顧初暖被逼得不敢前進，只能含淚勸道，"你答應過我，會好好活着的。"
"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點，晨飛大哥怕是做不到了。"
六長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他今天沒有喝酒啊。
難不成自己聽錯了？
融合龍珠爲什麼要易晨飛獻祭？
再看大長老的表情，他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龍珠一直融合不了，是需要有人獻祭的？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就算不獻祭，也免不了一死，既然如此，還不如……"
六長老急道，"大長老，你倒是勸勸他呀，融合龍珠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不對？阿晨是個好孩子，咱們不能放棄他呀。"
大長老嘆了口氣，退到一邊。
他何曾不想易晨飛活下來。
只是……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殘酷。
二長老道，"他本來就活不了了，難得他心念玉族，肯自願爲玉族犧牲，玉族所有人都會記着他的好的。"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是誰，是誰說需要阿晨獻祭的，你把他喊出來，我親自跟他對質。"
"狗屁，一派胡言，什麼福氣，要真是福氣，你怎麼不跳下去獻祭，偏偏要拿一個正當風華的人開刀。"
六長老一怒，粗話髒話直接罵了出來，一點面子也不給二長老。
二長老氣得臉色青紫起來。
以往獨處時不給他面子也就算了，如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居然這樣罵他。
他怒道，"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如果能救玉族，你以爲我不想獻祭嗎？只是我又不是純陽之體，我獻祭有什麼用？"
"誰在那裏放狗屁需要純陽與純陰的人獻祭，有本事你把他喊出來，老子親自跟他理論。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憑什麼因爲他一句話得犧牲。"
"你發什麼神經，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難道老祖宗還能騙咱們不成。再說了，易晨飛本來就救不活了，只不過早死晚死罷了。"
"啪……"
六長老揚手狠狠甩了二長老一巴掌，嘴裏噼裏啪啦的罵了一堆髒話，甚至把二長老直接撂倒，按在地上暴打。
莫名其妙捱了一頓打，加上今晚發生那麼多不愉快的事，二長老也是一肚子火。
乾脆與六長老一起扭曲起來。
反正他不要臉，他有什麼可怕的。
其他長老見此，紛紛去相勸相拉。
顧初暖懶得去管他們之間的鬧劇，只是卑微可憐無助的乞求，"晨飛大哥，你先下來好不好？"
"丫頭，還記得晨飛大哥之前說的話嗎？晨飛大哥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不是解開血咒，而是希望你一生無憂無慮。"
"你別傷心，晨飛大哥就算死了，靈魂也會一直陪伴着你，你從來都沒有失去過我。"
"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我要你下來，你快下來啊……"
顧初暖崩潰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歇斯底里的暴吼，壓仰許久的淚水彷彿掉線的珍珠，一滴滴的淌落。
溫少宜與魔主何曾見過如此無助悲傷的顧初暖。
一個想去扶起她，卻被玉族的人死死按住。
一個想去安慰她，卻被大長老攔住。
屬於魔主的威嚴即刻爆發出來，殺氣也排山倒海而出，"放開，否則本座現在就殺了你。"
"你現在過去又能做什麼？"
"你管我。"
魔主一個揚袖，大長老被震得倒退幾步，五臟六腑又是一陣涌動。
"易晨飛不死，族長就得死，這是你願意的嗎？"大長老朗聲道。
魔主的腳步彷彿灌了鉛似的，怎麼邁也邁不動。
他魅惑的臉上閃過一絲糾結。
就是這麼一個糾結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卻見易晨飛忽然揚脣一笑，眷念的看着顧初暖，嘴角一如既往，寵溺的道，"好好愛自己，你的快樂，便是我的快樂。"
說罷，易晨飛張開雙手，深呼吸一口氣，縱身往煉丹爐裏跳去。
他死前，那雙含笑又帶着淚花的眸子依然倒印着顧初暖驚恐的眼神。
至死也不願移開過一眼。
"不……"
顧初暖踉踉蹌蹌的衝過去。
卻被滾滾火舌給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