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輪迴掉線之後只好去踢球了 > 第三百九十七章 塔林驚魂
    陳偉恩的老家,在中國北方的小城C市,是一個坐落在內陸盆地的18線城市。

    陳偉恩從小在這裏長大,一橫一豎兩條大街就是春節採購的全部,那一豎的盡頭是一道大橋,連接着穿城而過的省際公路,是C市溝通外界的主要通道。

    過了橋再走8裏,就是盆地四周最高的一座山的山腳,山的名字很俗氣,叫做鳳凰山。

    名字其實就是瞎編的,早年C市還是地區時,在任專員是個文化人,組織編寫了一本地方誌,將這一山一水很是鋪排渲染了一番,從此這座山就有了這個名字。

    而在此之前,陳偉恩外公那一輩的老人都稱這座山爲八里山,因爲距離進城的大橋剛好8裏。

    這條河和這座山就是陳偉恩的童年,暑假裏不止一次游泳過河,光着腳踩在曬得滾燙的瀝青公路上進山玩耍。

    一路上摸幾條魚、採幾味野蘑菇、掰幾棒子玉米,順着後山小路往上爬,然後與山頂破廟裏的小和尚大快朵頤一番。

    在廟宇深處陡峭的崖壁上,聳立着一座高高的佛塔,與河對岸城區內的兩座佛塔成品字形遙遙相對。

    幾十米高的佛塔建在千米山峯的崖壁之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大有來歷。

    因爲這三座塔,C市有了一個“三塔城”的別號。

    小時候陳偉恩一直暢想着有一天能夠登上塔頂,在“最高的地方”縱覽山河。

    可惜的是,廟是破廟,塔是危塔,塔內部的臺階只到第二層,再往上就全塌了。

    這個願望終究沒能成爲現實,隨後他考上大學離開家鄉,此後再也沒有進過山爬過塔,再次聽到鳳凰山,還是與外公閒聊時無意間聽他提起。

    現如今講究“旅遊興市”,鳳凰山有了美麗的傳說,山頂的破廟也煥然一新搖身一變成了起源於遼代的“普濟寺”,只有那座塔,依然不給爬。

    2月14日正值情人節,普濟寺與時俱進,把“普燃佛香、濟世姻緣”的大字廣告在C市城區貼得到處都是,結果就是本該大年初一纔會人頭攢動的普濟寺,年前二十九就開門迎客了。

    北方冬天太陽出得晚,早上7點天才剛剛帶點亮兒,普濟寺的山門外就開始有着男男女女們成雙成對地走近。沒毛病,大年初一都講究“第一炷香”,情人節燒到第一炷想必也最吉利。

    普濟寺的服務意識絕對到位,粉色的“千里姻緣一”線香、掛同心鎖的鏈牆、解姻緣籤的和尚,無不一一齊備,而且還支持掃碼支付!

    打着哈欠履行了人型支付寶的任務,高遠被女友拉着又往廟宇深處走,他昨晚看球看到後半夜,刷論壇刷到五點半,才睡了1個多小時又被女友拖起來爬山燒香,極力撐着眼皮纔沒有開車睡過去。

    爲了讓自己不至於站着睡着,他努力想東想西地分散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又想到昨晚的比賽。

    ……

    昨晚對於所有刺迷來說都是一個入睡困難的夜晚,面對北倫敦德比死敵,又是坐鎮主場,卻收穫了一場毫無機會的0:3完敗。

    聯賽不敗戰績一朝終結,剛剛在領頭羊位置上坐了一週,就被曼城一腳踹了下來。更關鍵的是,波切蒂諾保持的北倫敦德比不敗紀錄也完蛋了。

    雖然賽前就知道熱刺是以殘陣出戰,雖然一早就知道這場德比機會不大,但輸得這麼沒脾氣依然讓所有刺迷喪氣無比,也許溫格在賽後發佈會上的發言不僅是“挑撥離間”。

    沒了韋恩的熱刺中場,控制力、創造力以及縱向衝擊力悉數降到了保級隊水準,加上阿里缺陣,前場的攻擊力也大打折扣,孫興慜和凱恩陷入單打獨鬥無法自拔,被廠子後場限制得全場沒有1次射正。

    該說熱刺是“凱恩的球隊”,還是“韋恩的球隊”?

    嚴格意義上講高遠算是熱刺老粉,與新入籍的那批冠軍粉和韋恩粉不是一路人,在高遠心目中,熱刺在韋恩之上,哪怕陳偉恩是一箇中國人,而是據說還是一個C市人。

    高遠並不關心國足,還是通過本地新聞才知道與前市長電話連線的韋恩是C市人,對於國足能晉級俄羅斯世界盃他心懷振奮,但也只是振奮一下而已,白百合纔是他的信仰。

    因此昨晚那場慘敗令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他並不喜歡韋恩的球風,在他們這幫老刺友的圈子裏,一直有一個共識,韋恩身上沒有白百合的基因。

    雖然韋恩不斷地進球、助攻,幫助球隊收割勝利,但看他在場上踢球,總給人一個感覺,他對勝負無所謂。

    你感覺不到他對熱刺的感情,爲熱刺踢球只是上班打卡而已,哪怕上一輪聯賽他補時進球絕殺紅軍,高遠也沒從他身上看到多少喜悅之情。

    如果韋恩是西索科、奧利耶、甚至孫興慜,那就沒什麼,可是他不該是熱刺的核心和領袖,那樣一定會出問題。

    可惜的是,昨晚的比賽告訴高遠一個事實,是熱刺需要韋恩,而不是韋恩需要熱刺。

    ……

    高遠跟着女友信馬由繮,腦子裏卻在神遊四海,冷不丁突然聽到女友一聲驚呼,“高遠,你快看塔頂上,是不是有一個人!”

    回過神兒來高遠順着女友的手仰頭往上看,此時他們已經在廟宇後山的塔林,順着塔林裏的蜿蜒小路一路往上,路盡頭就是那座佛塔的塔基。

    四四方方的佛塔下寬上窄共有7層,最頂上的一層只有麻將桌大小,塔尖佔據了中間絕大部分面積,只留下窄窄的一圈,四道飛檐從麻將桌的四個角伸展出來。

    對着城區方向的那道飛檐上,真的有一個人跨坐其上,兩隻腳還在一悠一悠地搖晃着。

    由於是半個後背朝向廟宇,因此高遠看不到那個人的長相,但似乎是個男人。

    女友抱着高遠的手臂聲音急促,“怎麼辦,咱們該報警嗎,打110還是119?120就用不着了吧?”

    作爲社區民警高遠經手過的最嚴重警情就是跳樓,當時是一箇中學生因爲期末考試沒考好輕生,市局來的談判專家頂着瓢潑大雨喊劈了嗓子才把人勸下來,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等本事。

    但是職責所在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因此他小聲吩咐女友去前面叫人,先找廟裏的和尚別讓人靠近塔林,然後再趕緊聯繫風景區的派出所。

    就在高遠湊在女友耳邊嘰嘰咕咕的時候,女友突然“啊”的一聲大叫,高遠擡頭一看塔頂的人已經扒着頭頂的塔尖兒飛檐站了起來,在清晨的山風中搖搖晃晃。

    高遠一把捂住女友的嘴,把她的尖叫憋回了嗓子眼兒,然後他就看見那個人沿着邊沿兒轉過身來。

    高高瘦瘦的一個年輕人,上身是貼身款的黑色高領羽絨服,下身穿着一條黑色的運動褲,沒戴帽子頭髮被吹得蓬鬆飛舞,雖然仰着頭離得遠又揹着太陽看不太真切,但那張臉高遠絕對不會認錯。

    這不是韋恩嘛!

    ……

    其實圓了夢的陳偉恩已經打算開溜了,他這幾天一直宅在外公家裏喫喫喝喝睡睡,根本不知道今天這破廟居然還有“情人節”活動。

    聽外公說近年普濟寺香火旺盛,但那也是大年初一以後的事,因此他才趕在年前還沒放假的時候來爬塔。

    自從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這方世界,陳偉恩一直都有一種抽離感,家鄉的一切似乎都該是如今的樣子,但多了一個他之後,卻又不完全是他心中想象的樣子。

    小時候一直心心念唸的塔頂風光,如今終於登高盡覽,但只有遠處玉帶一樣的大河依舊如故,兩岸的高樓大廈,河上的新建大橋,河西的全新市鎮,早就不是他記憶裏的模樣。

    現在他有能力做到小時候只能想想的事情,卻完全沒了當時的雀躍心情。

    這一回,他可以不再繼續“流浪”了嗎?這一回,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嗎?這一回,他可以正常地,去死了嗎?

    前幾年他拒絕去想,與其被甦醒後的事實打臉,還不如直接當這是一次短暫的假期,至少不需要浪費感情去做心理建設。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機緣巧合地去踢足球,一週一週一月一月一季一季一年一年,日子過得既規律又忙碌,讓自己像陀螺一樣忙起來,就可以少想一些有的沒的自尋煩惱。

    這種自欺欺人終究還是有個盡頭,上賽季末段他就有了一絲厭倦,是迪克老爹的開導讓他找到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動力。

    然而本性上他就不是一個追求“青史留名”的人,也一點兒不在意有多少人能記得他,破多少紀錄拿多少獎盃攬多少榮譽,也改變不了他“不在意”的本心。

    當這種厭倦在這個賽季中段就早早來臨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不喜歡在“規定的日子幹規定的事情”,如果這次確實是“徹底掉線”,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可以任性到底隨心所欲了呢?

    整天圍着那個球轉,終究還是有些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