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響起的爭吵聲，使得本就一股子煩躁無處發泄的男人大爲光火。
餘常海一副凶神惡煞地三兩步走進杜家，出現在桂枝的廂房門口。
他瞪着靠着牀頭臉色決絕的女人，雙眼猩紅低吼道：“杜桂枝，你是不是覺得我餘常海比不上他姓陸的一個孤兒？”
杜建國兩口子聞聲急忙回頭。
看着門口像張開了獠牙似的女婿。
“常海你過來做什麼？”陳湘琴對這個女婿也是越看越煩。
要是女婿有本事，今天結婚的大喜之日也不會鬧成這樣。
說到底，他餘常海是有責任的。
杜建國抹了把臉，女兒鬧離婚本來就已經很丟人，現在這個情勢只能暫時讓他倆分開，冷靜一下，於是趕忙走到門口，推着女婿朝外面走，“常海你別聽桂枝胡說！女人家家的沒有主見，說的都是氣話，今天就讓她住這邊吧。”
餘常海狠狠地剜了老丈人一眼，臉上佈滿寒霜，“想要離婚？也可以，把我們餘家的聘禮，彩禮十倍退給我再說。”
“常海你看你，還跟桂枝較真呢……”
杜建國輕叱了一句，把女婿推出杜家。
翁婿兩走到院兒裏轉角，站在昏暗的屋檐下，杜建國把自己的意思也表明了，說打算去親戚家借錢把陸家當年的聘禮錢還了，這樣杜家和陸家就不存在任何牽扯。
餘常海聽說杜家真的要還三千塊給陸雲謙，氣得當即要發火。
他非常清楚，杜家生了三個閨女，沒有兒子。
桂枝又是家裏老幺，杜家若是真的手頭寬裕有錢，肯定應該拿出來幫襯他和桂枝的小家庭。
畢竟，往後杜家兩口子還得指着他這個幺女婿養老送終。
“我也考慮過，事情到這份上只有按照陸家的意思來辦，也好斷了桂枝不切實際的念頭，等這件事扯清楚，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杜建國好說歹說，費好大勁才稍微安撫女婿暴躁的情緒。
這會，天色已經擦黑，杜建國面色凝重，轉身回屋，“桂枝，你是鐵了心要鬧離婚？”
陳湘琴已經被女婿的話嚇倒了，早已坐在牀沿，沒好氣道：“還問！要不是那個姓陸的回來颳起妖風，他們小兩口這時候不是和和美美的嗎？“
鬧一鬧就沒事兒了。
杜建國嘆了口氣，把婆娘叫出來，商量了一下，“我去桂枝堂舅那兒借點錢，湊一湊，把陸家的聘禮錢還了，只有這樣，咱家才能跟陸家徹底撇清關係。”
“家裏不是還有點？你還去外面借！”
“家裏的不夠，再說眼看快過年了，咱們得留點錢過年開支。”
“家裏鬧成這樣你還有心思過年？！那就湊三百塊明天給那個姓陸的吧！”
聽到婆娘一口咬定只給三百塊，杜建國面露難色，壓低聲音：“三百塊哪裏夠，況且還是六年前的三百塊，也許陸家小子說的沒錯，得退還他三千塊……”
“他做夢！！想要我們杜家退三千塊，除非踩着我棺材板來要！！”陳湘琴頓時火冒三丈。
杜建國緊皺眉頭，“六年前，咱們確實收了人家700啊……”
“那四百是他自己願意給桂枝的！不算是聘禮錢！！”
陳湘琴抵死不認陸雲謙私底下悄悄給杜桂枝的四百塊錢。
收錢的時候是讓杜家揚眉吐氣的好幾年，現在要讓她吐出這筆錢，比要了她的命還狠。
“你是說我堂哥陳鋼？”陳湘琴難受地捂着肚子。
恨不得去死了算了。
“嗯！他不是在外國公司做事嘛，工資也高，家裏肯定存了點錢。”
杜建國也不跟婆娘繼續爭執，騎上自行車就出門。
快要出衚衕的時候，杜建國看到程家二丫從外面回來，手裏還拎着一盒點心匣子，“二丫出去了啊？”
“啊。”程嫣趕忙把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杜建國騎着自行車滑向前方，忍不住回頭朝程家二丫打量。
他越是回頭盯着程家二丫，那丫頭便是加快腳步，飛快的往家奔去。
幸好這個時候擦黑，其他人也回家了，程嫣抱着點心匣子做賊似的跑回家，便看到家裏的燈亮了，弟弟程小冬已經在屋外竈臺邊操持晚飯。
妹妹程悠悠卻是靠着堂屋門框，眼巴巴的等着二姐回家。
“二姐！你終於回來啦？”
“嗯，媽回來了沒？”
“爸媽都還沒下班呢。”
程嫣抱着點心徑直走進堂屋，這可把悠悠歡喜的趕忙跟着二姐進屋，小臉上滿是驚喜，渴望的小表情，“二姐，你抱得是什麼？”
“好東西！”
程悠悠跟着二姐進了廂房，燈下這纔看到二姐從懷裏取出一盒漂亮精緻的盒子。
“是不是好喫的？”
程小冬見二姐回來，丟下鍋鏟就進了屋。
他看到二姐帶回家的點心匣子，驚愕道：“這是姐夫給咱買的點心匣子？”
“原來是點心啊？！”程悠悠高興的手足舞蹈，當即就緊巴巴的圍着二姐討一塊點心喫，小嘴卻也不忘奉承：“姐夫真好！二姐，你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去找姐夫的事兒告訴咱媽……”
“現在不能喫，咱媽就快到家了。”
“對，等咱媽不注意的時候咱們再喫。”程小冬說。
程家姐弟三人在廂房裏面到處找地方藏點心。
窗外，有一雙眼睛聽到屋裏三姐弟的對話，臉上不禁露出了詭笑。
方纔，同院的一個大媽看到程嫣從外面匆匆趕回家，便是好奇地過來聽牆跟……
聽到院門外自行車的聲音，大媽趕忙不動聲色的從程家窗戶外頭走開，沒走幾步就看到了聶三娘推着自行車走進院子。
徐大媽笑嘻嘻的打趣兒道：“喲，三娘今兒怎麼咱們天黑了纔回來？”
聶三娘下班之後去了一趟媒婆家。
她把自行車推進院子，靠在大槐樹下鎖好。
看到家裏三個小孩從屋裏跑出來，沒好氣道：“供銷社偶爾也會晚點下班，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總比有些人下崗閒在家強吧？！”
徐大媽原先在襪子廠工作，年近五十，去年襪子廠的下崗潮，她也被廠裏以大齡下崗。
下崗之後，這一年多時間也沒再找到合適的工作。
突然被人戳到痛處，徐大媽看到程嫣從屋裏出來，譏諷道：“話是說的沒錯！不過，我雖然下崗，可也是老老實實待在家，不會偷偷摸摸到外面去找男人！”
“你說誰找男人？！”
“哼。”徐大媽冷哼了一聲回自己家去了。
聶三娘沉着臉，手裏拿着布包，走到堂屋門口頓住，扭頭看向在竈臺後邊做飯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