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個季節的四九城，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
“嫣嫣，咱們今天要出去玩一整天，要是玩累了，就跟我回賓館休息會兒，嗯？”陸雲謙像個無業遊民，帶着他家小未婚妻悠哉樂哉的走出衚衕，朝前邊走了一段路，到達無軌電車站。
程嫣依舊穿着紅底小碎花棉襖和深藍色燈芯絨褲子，頭上戴着一頂奶白色花紋毛線帽子，雙手戴着毛線手套。
緊跟在他身側，不住地對手心哈氣取暖，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愛。
聽到陸雲謙又要帶她去賓館，姑娘不解的道：“累了我就自己回家啊，去你們賓館做什麼？”
“咱們分別這麼多年，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聊的麼？”陸雲謙面不改色說道。
“好像沒有……”
姑娘扭着小腦袋，注視着他，認真地想了想說道。
陸雲謙笑道：“怎麼會沒得聊呢？再過兩天就是週六，咱倆就要訂婚，訂了婚就是未婚夫婦了，是可以隨時結婚的情侶關係，難道咱們不能展望未來聊聊婚後的生活？我可是有很多和你聊的話題。”
姑娘東瞅瞅西瞅瞅。
結婚之後還能有什麼話題。
那不就是生孩子……
程嫣立刻就想起陸雲謙在她家喫餃子時的胡言亂語，一掌拍到他手背上，“你不會真的想讓我生很多孩子吧？”
“孩子只是婚姻生活的其中一部分，咱倆的感情纔是家庭的重點……”
陸雲謙溫柔笑道。
上了電車，陸雲謙花了兩毛錢買了兩張票。
這個時間點，電車上還是有很多外出的乘客，車上也沒有座位了，陸雲謙便是拉着程嫣站在電車中間比較空曠的位置，靠着窗邊。
程嫣有些害羞的總是與陸雲謙保持距離。
每次要離他遠點兒，就被陸雲謙拉到身前的安全位置護着。
電車朝前邊站點駛出半分鐘後，程嫣忽然揚起臉來，說道：“前邊再過三個站就有一個農貿集市，咱們在那個站下車，去看看我姐。”
程嫣說着，左手按了按斜跨在肩上的黃布包。
黃布包裏略微有些鼓鼓囊囊，裏面藏着一包喫的，是她特地給姐姐家兩個小崽兒帶的水果糖和點心。
“春杏姐住在農貿市場附近？”
“不是啦，她在農貿集市做點買賣！我姐去年從襪子廠下崗了，後來一直找不到廠子，姐夫就在他們家附近的農貿市集裏面租了個攤位賣點菜，順便帶孩子……”
“所以，他們夫妻兩都在農貿市集做生意？”
程嫣搖頭，“我姐夫在軋鋼廠上班兒，只有我姐自己在農貿市集做生意。”
陸雲謙知道程家大姑娘程春杏，比他大兩歲，以往他們隨時隔壁而居，卻都不怎麼來往。
電車到了農貿市集站，兩人從車上下來。
這一站下車的市民還不少，年輕的媽媽們揹着孩子，老年人們拄着柺杖，各式各樣的市民挎着菜籃子在他們身旁擠來擠去。
看樣子大都是過來買東西的。
“到底是農貿市場，商鋪多，流動小攤販也多，蠻熱鬧呢。”陸雲謙高大的身軀走在人羣中，一眼將農貿市集外圍商鋪和流動售貨車看了個盡。
鮮明而生動的的煙火人間，這纔是令人眷戀的生活味道。
令陸雲謙更爲開心的，前邊有個早餐攤。
這個時間了，早餐攤依舊有很多市民坐在小馬紮上喫着油餅兒，喝着熱乎乎的豆漿。
“待會兒見到我姐，千萬不要說我們是出來逛街玩兒的……”忽然，走在前邊帶路的姑娘回頭叮囑道。
“討厭。”
程嫣又是一掌拍在陸雲謙堅實的胸膛上。
惹得陸雲謙跟在她後邊哈哈大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農貿市集，市集門口兩邊堵着挑夫菜販，應該是自家菜自己賣。
走進市集，裏面的空間還挺大。
程嫣早已興沖沖地跑到了她姐姐春杏的攤位。
“姐！”
程春杏正在給顧客裝蔬菜，看到突然到市集來看她的老妹，笑着道：“嫣嫣，你今天怎麼過來了？是來買菜的嗎？”
“嗯，坐電車打這兒過，順便進來看看寶勤和寶兒……”
程嫣紅着臉，咬了咬脣說道。
趕忙扭頭，看到走過來的挺拔男子，臉頰頓時一片緋紅。
春杏並沒注意到妹妹自顧自害羞的模樣，親切的送走顧客，一轉眼，就看到妹妹身邊出現了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直接一愣。
看這人穿着打扮，根本就不是來買菜的。
春杏臉上依舊掛着親切的微笑，正要跟對方打招呼，就看到妹妹伸手扯了扯那人衣袖，然後細聲說道：“姐，陸雲謙回來了……”
陸雲謙笑道：“春杏姐，我是陸雲謙，元旦回國的。”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即使沒有華服裝扮，程春杏也仍然美麗大方。
只是稍稍一看，就能看出程春杏是個不向生活屈服的人，勤勞勇敢，不施粉黛的她將低馬尾隨意地挽起，穿着整潔簡樸，靠着自己的雙手努力支撐着不易的生活。
程春杏嘴巴張大，好半晌沒回過味兒，過了一會才笑道：“原來是陸家小子啊！”
“哎喲！你看你，出國幾年回來，我都認不出了，穿的也好洋氣……”
“瞧春杏姐說的，”陸雲謙被春杏那雙溫柔而犀利的眼睛注視的有點不自在，撓着腦袋呵呵而笑，這時，他看到春杏身邊冒出兩顆小腦袋。
小傢伙趴在媽媽身邊的菜叢後邊，怯生生的揮着小手掌，齊聲道：“老姨。”
“這是春杏姐家的孩子？幾歲了？怎麼讓他們待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
春杏伸手溫柔的摸了摸小傢伙們的小腦袋，笑着道：“我家兩個娃是雙胞胎，今年四歲半，上幼兒園又還早，家裏麼，又沒人看管，只能把他倆帶到市集來玩。”
“哦。”
陸雲謙笑着和兩個小傢伙招手，“叫什麼名字？”
不等兩個孩子報上大名，就看到程嫣開心地從黃布包裏面取出一個紙包。
“姐，我給寶勤和寶兒帶了點喫的。”
春杏接過去，打開一看，驚喜道：“咱媽啥時候買這些東西的？”
兩個小蘿蔔頭聽說老姨給他兩帶了零食，紅撲撲的小臉蛋立刻驚喜萬分，搶着要媽媽拿給他們喫。
“是陸雲謙買的。”程嫣拍了拍滾燙的臉頰說道。
她知道姐姐在市集做生意，元旦節也沒時間回孃家，自然是沒聽說程家最近有喜事。
看他們姐妹相親相愛的一幕，陸雲謙打算先出去喫個早餐，不好意思的說道：“春杏姐，那你們先聊着，我出去喫個早餐。”
“你還沒喫早餐？”程嫣驚訝。
“今兒不是要那啥嘛，出來的早，沒來得及喫……”
陸雲謙輕拍了一下姑娘的肩膀，笑着轉身走向市集外的早餐攤。
姐妹兩眼光不約而同的望向陸雲謙離開的背影。
“嫣嫣，咋回事？你怎麼和陸家小子在一起？”春杏見陸雲謙走出了市集，趕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