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不見其他住戶，杜家和餘家房門是虛掩着的，門口看不見半個人影。
程嫣許久沒來這邊院子了，即使兩個大雜院只隔着一道牆壁。
緊跟着陸雲謙身邊走進院兒，小臉有些忐忑，今日這般喜悅的時候，他們誰也不想碰到杜桂枝……
“大舅、二舅，這就是我們家的兩間房，這不，我也幾年沒回家了嘛，這次回來，索性重新粉刷一下，給老房子翻個新……”陸雲謙不似程嫣那般扭扭捏捏的，大大方方地領着長輩走到自家門外。
幾個泥水匠正在屋裏屋外忙活。
他們看到陸雲謙領着人過來，以爲是監工視察，帶頭的泥水匠趕忙從屋裏出來，“老闆，我們今天在鋪地磚。”
“你們幾個動作還挺快的。”
“老闆，聽說你今天訂婚，給你道喜啊。”
“謝謝你們各位啦！一會兒，中午到隔壁院子喫飯，喝一杯喜酒！”
“啊？咱幾個都是粗人，髒兮兮的，哪好意思？”
“你們這不是在幫我們弄屋嘛！就這麼說定了。”
剛好這時，林然在隔壁院子逗留了一會跑過來，聽到陸雲謙在邀請泥水匠們喝喜酒，便是說道：“中午開席的時候，我過來叫他們。”
“嗯。”
程嫣的兩位舅舅已經走到陸家堂屋門口。
屋內，兩個泥水匠蹲着在鋪地磚。
看得出來，天花板和牆壁都已經粉刷過，白白的天花板，淺灰色的牆壁，瞧着，比之前亮眼了許多。
陸雲謙走到窗邊，剛裝上的窗子還有一股油漆味兒。
領頭的泥水匠見狀，趕忙進屋，指了指天花板和牆壁，憨厚笑道：“屋裏已經粉刷了一遍，地磚也只剩外面堂屋這間，門窗昨天也已經裝好哩……”
程嫣大舅站在門口朝屋裏參觀了一會，點點頭，“屋裏鋪一層地磚，再在上面敷一層水泥，往後住着也乾燥，不潮溼。”
程嫣二舅回頭衝着外甥女笑道：“嫣嫣！陸家自己有房子，挺好。”
“是啊，結了婚，以後好好過日子，要像你媽媽一樣能幹操持家務……”
兩位舅舅當即叮囑外甥女。
陸雲謙笑道：“大舅、二舅你們放心吧，我和嫣嫣結婚之後，一定會把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再生一窩小崽子哈哈哈……”
“討打！”
程嫣羞赧不已，當着舅舅面捶了陸雲謙一拳。
而此刻，院兒裏的嬌笑聲傳到了杜家廂房。
杜桂枝小產之後天天躺在牀上，這會，蒙着被子，雙眼早已哭成了腫泡，這些笑聲就像鋒利的刀子插在她心坎上。
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陸雲謙爽朗的笑聲漸漸遠去，杜桂枝慌忙從廂房跑出來。
剛跑出屋，卻只看到陸雲謙拉着程嫣的背影。
林然站在陸家祖宅外面待了一會，跟泥水匠們吩咐了幾句，一轉頭就看到了眼巴巴地站在自家門口的杜桂枝。
兩個女人目光交錯。
林然看着杜桂枝，見她臉色不太好，雙眼紅腫，就知道她哭過。
空氣凝固了幾秒。
林然回到程家院子，不經意間就看到了朝她投來打量目光的男人。
“哥！這麼說你現在是進了警備機關？”
薛東昇這才收回遠眺的目光，淡笑了一下，喝着茶水，“我一直不太想進機關，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這個樣子，進了機關也只能做文職，幹不了外勤。可……咱這個樣子，也沒別的本事。”
“其實，像咱們這樣，在槍林彈雨中活下來的，現在是該過一過安生日子了，文職工作更好。”衛紅有一說一。
“你說的也對……”
林然暗暗思索，覺得應該是不認識的人，可那眼睛怎麼老是朝她這邊飄來飄去？
哪裏經得住陌生男人的這般打量？
但她畢竟是高級知識分子，畢業於外經貿大學的高材生，現在又在恆隆公司與老外高管們共事了一年，早已操練出開朗的性子。
她和黎貝卡說了兩句，轉身走到衛紅面前。
“林經理，你有事？”衛紅見林然這麼走過來，問得也比較直接。
林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看你們聊得很開心啊。”
衛紅稍微一愣，以爲林然是想跟薛東昇搭訕，像這種搭訕方式，他在國外早已見怪不怪了。
“哦！他是程嫣姐夫的哥哥，薛東昇，去年剛從彩雲之南部隊復原回來的……”
“是嗎？你好，我叫林然——”
“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林勇？在部隊？”薛東昇問道。
“呃……，是啊！你認識我弟弟？”
林然臉上浮上了錯愕。
“嗯，你弟弟林勇就在我們師，兩年前，你去部隊探過親，是吧？”
“沒錯！那時候，我弟弟犯病，我爸媽接到電報之後特着急，所以我就趕過去看他……”
“那就對了！那天，我坐在車上好像看到了你，今天一見到你，就想起來了。”
林然聽了，臉頰微紅，別提多尷尬。
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那你今天到這兒來喫喜酒，是男方的朋友？”
“呃……我就在陸總公司上班呢。”林然不好意思的笑笑。
薛東昇趕忙看向在和程嫣嬉鬧的挺拔男子，藏在心裏的那團疙瘩，似乎在這一瞬間得到消解。
他一個坡腳男人，要啥，沒啥，憑什麼跟人家爭？
……
開席的時候，一大爺給主持了一個簡單的儀式。
“內個……各位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的街坊們，今天咱們非常高興都來參加陸家小子和程二丫的訂婚禮，第一排坐不到席位的，不用急，在旁邊坐着烤火，喫點瓜子，等一等，坐第二排。”
“你們也看到了，三娘和衛東今天準備的酒席特別豐盛！”
“內什麼，咱們先給兩個新人說道說道。”
一大爺站在主桌，朝陸雲謙招手道，把兩人叫到跟前兒，拽着身旁高大的小夥子，笑呵呵的說道：
“咱們四九城訂婚也簡單，請上親戚朋友到家，坐在一起，熱鬧熱鬧喝喜酒，就算禮成，真正的重頭戲在結婚的時候！不過，這次訂婚，大爺知道你非常重視，花費了不少，來，你和嫣嫣一起給大家敬個酒……”
陸雲謙反正是什麼禮節都不懂，大爺讓敬酒，他就一口悶。
好在聶三娘準備了葡萄酒給女賓們喝，程嫣就端着一杯葡萄酒，跟着未婚夫，一桌桌的敬酒。
到了陸雲謙家屬這桌，陳劍鋒趕忙站起來回敬：“恭喜準新郎、準新娘，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哈哈哈……我們以後肯定是兒孫滿堂，對吧，嫣嫣？”
程嫣羞的不知所措，幾根纖細手指捏着酒杯，咬着脣，“又討打……”
“嘖嘖，咱們說的可是正經話啊？我都想好了，以後生個閨女叫陸漂亮，要是頭一胎生個小子，那就叫陸大寶……”
“哈哈哈……”
賓客們聽了皆是鬨堂大笑。
程嫣羞窘萬分，追着陸雲謙滿院子的揍。
連衛紅這種沉悶的男人都被逗樂，他忍不住打趣道：“他就是這麼嘴瓢。”
扭頭，看向坐在旁邊的薛東昇，可能他是唯獨沒有笑的賓客。
那雙眼異常安靜，情不自禁地追隨院子裏面你追我趕嬉鬧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