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覆過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一刻，聞着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槐花香沁人心脾，明燁不禁一時失了神。
“我來吧。”蘇大哥上前接過蘇清玥打橫抱起，賠笑道：“華兄見醜了，玥兒她酒力不勝，華兄莫要見怪。”
其實蘇大哥也微微有些醉，不似蘇清玥那樣說倒就倒，即使腦子清醒但路走得卻不大穩，尤其是抱着個百來斤的蘇清玥，還沒邁出三步，就踉踉蹌蹌差點摔倒。
最後，蘇清玥是被小妹和瑾兒合力扶回屋裏的，衣服都沒脫，直接四叉八仰地躺下。
翌日上午，蘇清玥在一陣陣頭痛欲裂的痛苦中醒來，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梳洗後，便背靠欄杆，坐在廊子裏的凳子上吹風，試圖減輕些疼痛。
此時整個蘇家只剩她和明燁這兩個閒人，就連周姨都在後院裏忙着照顧牲口。
蘇清玥迷迷瞪瞪地打着哈欠，明燁卻端來一碗親手熬的醒酒湯來。
“酒多傷神，昨晚蘇姑娘興致所致，不若喝下這碗醒酒湯，可緩解些痛苦。”
蘇清玥睫羽微顫，緩緩睜開眸子，脣邊蕩着一抹笑意，瞧着眼前這隻皓腕遞過來的青花白瓷碗，更襯得他膚若凝脂，吹彈可破。
她懶懶散散地起身接過湯藥，秀氣的眉毛擰成一團，淺喝了兩口，便不再願意多沾一口了，將碗遞了回去。
“又苦又澀，不想喝。”
明燁輕笑，衣袍一揮俯身坐在椅子最末端，離蘇清玥的，“昨日見你跟我較真的時候不挺豪爽的嗎，今天怎麼喫個藥就跟個孩子似的？”
他的聲音一如之前見面般好聽，蘇清玥的手肘撐在欄杆上，掌心託着下巴，睡眼朦朧地盯着他的側顏，道：“誰曾經還不是個孩子了？有點兒孩子氣這叫不失童真，懂不懂？”
蘇清玥從小到大什麼苦沒喫過，像喝藥這種小事壓根兒就不值得一提，眼下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趁機嬌柔做作一下，畢竟她現在可是蘇家的團寵，外加明燁的直屬老闆。
明燁無奈地搖頭，又將碗遞過來，柔聲道：“喝了吧，喝了我就告訴你一個關於鐘鳴的大祕密。”
再矯情的僞裝也抵不過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蘇清玥的眼珠子倏然間睜圓，立刻坐直了身子，伸出左手，道：“擊掌爲誓，誰食言誰王八！”
雖說男女有別，但每回對上蘇清玥，明燁就本能地告訴自己，不能把這個女人視爲女人，所以略略遲疑，這一巴掌還是結結實實地碰上了。
蘇清玥也乾脆的很，接過碗將滿滿的一大碗醒酒湯咕嚕咕嚕吞下肚去，還非常合事宜地打了個飽嗝兒。
“說吧，那小子有什麼驚天大祕密。”蘇清玥將碗擱置一旁，湊過身子神神祕祕地問。
離得近了，她又聞到那股熟悉的清香，不由得多吸了兩口。
明燁的臉皮突然繃緊，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衣襬，又輕咳一聲道：“鐘鳴他從小定了一家娃娃親。”
“然後呢？”蘇清玥將好奇心發揚光大。
鐘鳴已經二十一了，據他自己所言至今未婚，這個年紀放在現代人是個天真爛漫的大學生，可在古人眼裏這可是連祖宗和禮法都不允許發生的大忌。
明燁神色淡淡，道：“鐘鳴從小就喜歡那個姑娘，二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那姑娘及笄之年居然會以死相逼，拒絕嫁給鐘鳴爲妻。”
“移情別戀了？”蘇清玥唏噓問道。
“嗯，算是吧。”明燁點點頭，又繼續說道：“那姑娘說，她自小視鐘鳴爲兄長，並無男女之情，她心儀之人是另外一位男子。”
蘇清玥眨巴眼認真傾聽，誰知明燁這傢伙說話斷斷續續的，也不一口氣說完，急得她心裏那個癢啊，跟猴子抓似的。
“後來呢？婚約解除了？”蘇清玥耐不住地問，她太着急知道結局啊！
看着這副急切的眼神，明燁不禁失笑，輕嘆一口氣，道：“沒有，兩家人後來照常定下婚期，那姑娘也沒反抗，所有人當時都認爲她認命了，結果成親那天的早上，被僕人發現那姑娘已經懸樑自盡了。”
聽到這樣的結果，蘇清玥頓時扶額望天，覺得心塞不已，這是得多烈多不惜命的姑娘啊，嫁不了自己喜歡的人就一死了之，也不知道臨死之際有沒有後悔過。
蘇清玥雙手抱頭往後一靠，扯了扯嘴角呵呵道：“廢話，動不動就尋死覓活，像這種又蠢笨又自命清高的女人，有什麼值得我同情或者讚賞的？”
明燁心底某個地方被悄然觸動，正了正神色，道：“堅貞不渝，忠於自己的感情和想法，這樣的人是值得被尊重的。”
“值得被尊重？”蘇清玥突然擰眉，拉長聲音反問道：“你們這個所謂的值得被尊重，是建立在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的基礎上，再冠以女子輕賤自己性命的結果換來的，這麼沉重的尊重，我可尊重不來。”
明燁不禁啞然失笑，他自然是明白蘇清玥話裏的意思，當放眼整個大成國乃至乾州大陸，除了蘇家這個獨立而行的門戶外，哪位男女的婚姻不是由着自己的父母長輩做主，這其中也不乏門當戶對的兩情相悅之人成就佳話，可這種事畢竟不多，偶爾蹦出來一件，羨慕兩眼酒後探討幾句也就煙消雲散了。
這個問題，明燁沒有資格和蘇家人爭論下去，尤其是這個蘇清玥。
“那你呢？如果換成你是那個姑娘，你又會怎麼做？”明燁對蘇清玥的回答很感興趣。
只見蘇清玥咧嘴一笑，美目轉了幾圈，不緊不慢道：“我的做法？我的做法那可多了去了，首先說第一種可能，不嫁。
光是這個大體上我就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從家裏多偷些金銀細軟準備隨時跑路，從此不回這個家。要麼僱兇把這個不喜歡的男人宰了，這樣就不用我再出嫁了。
如果這兩條路都行不通，也就到了第二種可能，那就是嫁。其實嫁就嫁了也沒什麼，沒事幹多整些幺蛾子和婆家人反着來就是，他們讓我往東十丈，我就非要往西百丈，氣得婆家人忍無可忍最後把我休棄回家當然最好，如果這還不行，那就想辦法弄死我那個倒黴丈夫就是，什麼毒藥啊意外啊，只要多動動腦子也很好實施的。”
所以說到底，無論走到最後那個地步，死的人都會是對方，而不是被逼出嫁的蘇清玥。
明燁聽得心中一陣發寒，嘴角抽搐不止，十分警惕地看着蘇清玥，心道哪個倒黴催的的男人會敢娶這樣的人？
不是嫌命長就是嫌命硬。
“你呢？”蘇清玥知道自己所言有些反人類，不由得歪着腦袋，扯開話題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估計早就應該成婚生子，這會兒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吧。”
關於這位“華月公子”的私事，蘇清玥沒多打聽，鐘鳴也沒透漏過一絲半點。
讓她驚訝的是，明燁搖了搖頭，擡眼望去天邊的白雲，眼底有抹無可奈何的哀愁一閃而逝，朝蘇清玥澀然一笑道：“尚未成婚，亦無兒女。”
問道別人的痛處，蘇清玥吐了吐舌頭，縮着脖子不敢再多說半句，都二十三了還沒討到老婆，不是彎就是殘，即使八卦心再強大，她也不敢再挖掘下去。
尷尬的氣氛在二人之間蔓延開，一陣陣清風從廊前穿過，蘇清玥極爲舒適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流下的淚水被她伸手拭去，只剩下微微發紅的眼眶。
瞧着她這副懶洋洋的樣子，明燁突然生出一股把這女人抱回牀上讓她睡個夠的衝動，他勾了勾脣角，輕聲道：“蘇姑娘好才情，可否告知你昨晚吟唱的那首歌叫什麼，我想把它記下來，他日流傳坊間也不失爲一段上等的好曲。”
“蜀繡，那首歌叫蜀繡。
也別問我從哪裏學來的，或者教我的師父是誰，那只是我之前在一本破書上無意間看到然後就記唱下來了。”
脹痛的腦袋在喝了醒酒湯後變得漸漸清醒，三言兩語就打斷了明燁多餘的詢問。
蘇清玥揉了揉腦袋後起身，又活動活動四肢和筋骨，這才覺得精神爽利多了，伸手拍了拍明燁的肩膀笑嘻嘻道：“中午我下廚，有沒有什麼想喫的？”
明燁略微扭頭，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那隻白皙乾淨的手，淡淡道：“沒什麼特別想喫的，只要是蘇姑娘做的必然不會太差。”
蘇清玥：“……”
午飯做的是雜醬麪，面是蘇清玥現做現煮的，醬料也是現炒的，又切了兩根清脆清脆的黃瓜，明燁一直跟在她身後幫忙打下手，懂事的周姨則默默地退出廚房，直到喫飯的時候纔出現。
這頓飯明燁喫得不多，也就兩海碗，如果換作鐘鳴，三碗也不過喫個八分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