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秋兒附和着,“我在去庫房的路上遇到周管家,他跟我說善緣師太就快要出來了,讓我把這好消息告訴你呢。”
小落笑笑,果然這是大手筆。
看罷之後,小落按在青雲院般要開始習字練習了,秋兒研墨。以往在青雲院,秋兒是不肯研墨的,她沒有這個耐心。眼見秋兒開始有點哈欠連連的樣子。小落便是吩咐着另外尋一人過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靈桂。
靈桂一身青衣紫帶,倒是公府裏二等丫環一貫的裝扮,她一進來就低頭慢慢研,硯臺裏已經被秋兒加了不少的水。她拿着墨塊沿着邊緣微微用力的磨着,直接攥着墨塊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背已經微幾天發紅了才慢慢停了下來。
果然研得一手好墨的手。小落心中微微訝異,這人怕是落魄家的小姐吧。便好心的問道,
“姑娘何時來的公府?“
“回小姐的話,奴婢來承恩公府已經三年有餘了。“靈桂倒是低眉順眼的回答。
“在這裏學的研墨?“小落問道。
“是的。”此話一出,小落即明白此人怕是言世子身邊的人了。能磨得這麼一手好墨,又頗有姿色,不知是少夫人打發過來還是世子爺派過來盯着她的。
“你磨的很好,以後書房就你來打理吧。”即來之則安之,你們要看就讓你們好好看着,我本來也是要做一個候門貴女的。
“你還會什麼?”小落繼續問道。
“回表小姐的話,奴婢……”一如既往的溫順之聲。
“你不必再自喚奴婢了,”小落想了想,“這大概跟府的規矩有關,如若你們不好改口的話,就把奴婢二字換成你們的名字吧。”
靈桂擡頭張了張嘴,嚥了下去句無聲的話繼續道,
“回表小姐的話,靈桂以前在太師院裏侍候着,太師不常在府上,我們也是有些清閒,少夫人便把我們調了出來。”
小落點了點頭不語。
這大概就是收買人心的一種方式,給予人的尊重。
“太師回府也就呆幾日,但太師喜喝茶對泡茶要求很嚴格,所以他不在府裏的日子我們都要學習泡茶、研墨、練字,還有……”靈桂怯怯地說,“逗鳥。”
“外祖父喜歡什麼鳥?”小落忽生一問。
“回表小姐的話,太師院裏養了只一品鳥。”靈桂說完墨已經磨得濃郁剛好,放好墨塊端正地站在後面。
“白鶴!”小落喃喃自道。
“小姐,小姐周管家來了。”秋兒氣喘吁吁地跑到書房。
小落停筆於硯臺旁,並未在意秋兒的着急,氣定若神地看着剛剛寫好的“道“字。
周管家雖識得這字,可不識這字好在哪裏?他只是瞟了一眼躬身道:“大小姐請表小姐過她院裏一趟。“
莫非,該見的人都到了?
小落望了一眼,轉而對靈桂說:“收好這畫字。“說罷大步跨出書房。
承恩公府挺大的,大到小落繞着湖中心走了一圈之後,纔到言蕙的“蕙院“。細細想來蕙院離藍院可當真遠得很,猶如一南一北之距。蕙院闊敞雅緻,前院也如正廳般的四周環形走廊,院中間的假山流水更是”沽沽“直響,猶蓋前廳那處的泉水。廊上的紫蘿蘭開的正盛,再加上走廊邊兩側的菊花、蘭花竟相鬥豔,比起前廳有過而無不及。
“落兒來了?“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
“拜見夫人。“小落斂衽一禮,聲音擲地。
言蕙朝身後的良娘看了一眼,上前扶到:“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外祖父七十壽誕,怎沒見你穿得鮮喜慶些,必竟也是閨閣女子。“
“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周?“說到後面,音調已經開始變了。
身後的良娘跪了下來,她拉了拉秋兒的衣襬兩人雙手扶在地上。
“夫人莫怪她們,是我喫過早膳後練劍沒有來及換。“小落不明白這會兒夫人是什麼意思?嫌自己不夠討喜嗎?還是說要換掉身邊的丫環?
“那就更是她們的無能了!”
小落不說話。
“等會兒你就要去拜見你外祖父了,我知道對你來說有點難,你外祖父也是這個脾性,你也是晚輩作小伏低並不喫虧,你能明白嗎?”
原來是提前交待好!
“小落謝過夫人教誨之意。”
言蕙停了停,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樣到嘴邊又沒有說出來,欲言又止的。
小落靜侍一旁,並不言語。房間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微微風聲敲打着支起的窗棱。
到底是在言蕙的院裏,她靜靜地說道,
“等會兒拜壽之際人挺多的,可能會有你認識的人。”
小落想了想,想了一圈也沒有想到誰,“是誰?”
“在回望亭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李統領?”小落問道,“好像他就是一個凌明司的統領,外祖父也請了他嗎?
言蕙臉拉得好長,怔怔地看着她:“李統領?”
“對啊,當時他自報是說凌明司的李統領。”
言蕙頓了頓神色,恢復如剛進來般溫和的聲音道:“他的身份有所不同,你碰到她的時候需注意下。“
小落睜着雙無辜的大眼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
“到時候隨機應變看看吧。“
“還有什麼不同嗎?“小落看得出來義母的話還沒有說完。
“嗯“言蕙瞟了她一眼,”隨我去拜壽的話就不要佩劍了!“
說罷,牽着小落的手就準備出門了,遠遠言筱差人送來的衣服也沒有顧得上換了。
過走廊,到前廳,果然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一眼望去,錦衣華服,觥籌交錯,談笑風聲,一派祥和之景。小落愣了兩秒,有點晃神。
也就是那兩秒,小落髮現人羣中的那個人。
比不得那日的勁裝束服,此時的他倒是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一人,只是白底鑲着黃邊的錦衣告訴着小落:此人是皇族。
李統領?皇子?難道一個皇子掌管着不受六部管轄的監察機構?小落眉心一皺,想自己前段時間所經歷的事情。
不過此時的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爲她的出現已經引起了一陣騷動,或者可以說引起了大堂內的徹徹私語。
“那就是言候的外孫女?倒是氣質超脫”
“蕙大小姐認領的義女,能差到哪裏裏?”
“就是,她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才能投胎到這公府,下輩子是再也不用愁了。”
也有一些沉默不語的,可她們的眼神並沒有低垂,而且或眯着眼、或如鷹般的盯着,她們太想立刻、馬上從她的臉上找到答案,找到她們想要的答案。
這個場景放在前段時間,小落會覺得好奇但絕對不是畏懼,而現在呢?她更是無所畏懼。她輕掂起寬大得像個圓桶一般的衣襬,款款而來,整個過程是昂首挺胸、儀態大方。
“言落兒在這裏給各位請安。”說完頭也未再多看一眼,轉身站在一側未再多看一眼。
如她所料,言太師已經在後面攜着一子一女尾後而來。
好重的心機!小落心中默默在想着,但臉上未有任何不滿之神色,面色未動分毫。
剛纔堂中的竊竊私語已經呈恭維讚譽之詞。
爲首上前的是一個着青底色系着紅玉腰帶老者滿面笑容,拱手笑道:“先開背海樽,學到知非德器純!”候爺笑笑不語,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迴應。
“松齡長歲月,蟠桃捧日三千歲。”兩側已經不斷有些年輕的學士爭先恐後的上前祝詞。這種爭先恐後不是你推我趕那種,而是我不動可眼睛盯着候爺的腳步在動,而且與眼睛相對應的是那神情,那種生怕錯過的焦慮,焦慮到額間已經皺成一個擰巴了。可是當候爺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們又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舒展最爲平順、風度的額頭。
這些人可真是好笑,小落默默地記在心裏。
到底她今天也是主角之一,必竟蕙姐兒當初可是未曾出嫁,只是訂親而已,不過當初她失蹤三年,也不知道這三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按時間算,這個義女認得也合適年齡,而且這是已經過十幾年的事情,如今突然迸出來一個她來,讓她也不得不成爲了主角之一。
小落隨言蕙於右側第二排做着,與她對面的是言府的少奶奶宮氏,她微微笑着,不管是小落還是其他人,一種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
宮氏應該是很和善的吧,小落心中本能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