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並沒有和阿莉雅繼續你儂我儂，後者由於太過於擔心師父，幾乎一直守在病房裏。
林然乾脆找了個病房，矇頭睡了一大覺，昏天黑地的打了十幾個小時的呼嚕，總算是把勉強把最近耗去的體能給補了回來。
然而，當他一睜眼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嬌俏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的牀邊。
“我的警惕性什麼時候這麼差了，連房間裏什麼時候進來了一個大活人都不知道。”林然搖了搖頭。
房間裏還沒開燈，但是，那一頭熔爐般的金色頭髮，被皎潔的月光照着，卻反而增添了一股如夢似幻的光澤。
“倒也不是你的警惕性差，而是我很厲害。”黎貝卡說道。
她還穿着那身白大褂，但是手中已經沒有了那把標誌性的手術刀。
“你那從不離手的手術刀呢？”林然問道。
“我怕我帶着刀坐在你牀邊，會讓你誤會我要殺了你，我現在可打不過光芒萬丈的監獄長大人。”黎貝卡輕輕一笑，說道。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林然說道：“就算你把手術刀放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認爲你要殺了我。”
黎貝卡眼睛裏的光芒流轉：“哦？你怎麼就那麼信任我？你這樣，不會讓那個海德爾總-統女朋友喫醋嗎？”
“說正事，你大半夜地坐在我牀邊，是想幹什麼？”林然問道：“千萬不要說是想獻身於我。”
其實，黎貝卡這身姿確實很婀娜，還有淡淡的香氣從她的身上透出來，鑽入林然的鼻間，在這樣的夜色之下，非常容易讓人心猿意馬。
“我說，等什麼時候能過去了，記得帶上我一起。”黎貝卡望着窗外，說道：“我大半夜的來到這裏，就是爲了說這事兒，現在說完了，我就走了。”
說着，她就要起身。
然而，林然卻一把拉住了黎貝卡的手腕，將其重新拉回牀邊坐下。
後者居然沒有掙脫，顯然還是心事未了。
那被白大褂包裹着的曲線，在與牀墊接觸的時候，輪廓已然發生了柔軟的形變。
“你怎麼顯得心事重重？”林然問道，他已然看穿了黎貝卡的不正常，這和後者平日裏的風風火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是，一直期待着的某件事情，忽然間要變成現實，心裏有些強烈的不真實感。”黎貝卡說道：“還有點緊張。”
林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到底哪裏，纔是你的故鄉？”
黎貝卡擡起手，指了指夜空。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橫跨宇宙，大概能延伸到遙遠的遠行星。
隨後，黎貝卡又指了指腳下：“但這裏，是我成長的地方。”
“那你一定認識蒂斯塔。”林然說道：“我在星空戰場裏見過這貨，他頭髮的顏色和你一樣。”
黎貝卡忽然冷笑了一聲：“何止是認識，我是他的長輩，他還得喊我一聲小姑奶奶呢！”
“你的輩分這麼高？”林然搖頭笑了笑：“那傢伙，是個中立派，確切地說，更偏保守。”
“怎麼講？”黎貝卡問道。
“大概是……他很渴望回到故土，但不希望是以侵略的方式。”林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黎貝卡一眼，說道：“可是，整個亞特蘭蒂斯家族，大部分人，都是激進派吧……”
“不然，你以爲，我從小就被安排到了這裏，是因爲什麼？”黎貝卡反問道。
林然無需回答，因爲，反問的句式，一般都表示着答案就在問句裏。
林然笑了一下，他拿起枕頭，靠在身後，擺了一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所以，你和浩克副院長，大概沒有很完美地完成任務，是嗎？”
黎貝卡的美眸間並沒有平日裏的飛揚與光彩，相反，多了幾分平時很難從她身上看到的愁緒與悵惘：“當你在一個地方度過了最重要也最快樂的少女時期，你便很難不對這裏產生感情。”
她和理想國度的君主所面臨的處境還不一樣。
君主是想要擺脫新世界理想教派的控制，自立門戶，而黎貝卡，則是不想再執行激進派的策略。
“你知道嗎，亞特蘭蒂斯真的非常強大，個體的天賦與戰力，是整個遠行星最頂尖的，否則，也不會有‘黃金家族’這個稱呼了，這裏的黃金，指的並不是頭髮的顏色，而意味着他們是上天最眷顧的一羣人。”
黎貝卡繼續說道：“與其說亞特蘭蒂斯是個家族，不如說，是個獨立於任何主權國家之外的小型王國。”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擔心。”林然說着，把手輕輕放在了黎貝卡的肩膀上，說道：
“但是，人活一世，短短不到百年，不能活在別人對自己的期許與目光裏，那些都是無形的枷鎖……還是跟着自己的內心走吧，不然，等暮年回首的時候，一定會後悔，會遺憾。”
停頓了一下，林然又接着說道：“這道理說起來真的很簡單，誰都明白，可是想要做到，卻很難……我也在尋找這兩者的平衡點。”
“其實，真的挺羨慕你，不需要面對立場的抉擇問題。”黎貝卡搖了搖頭。
她幾乎從來不曾向別人這樣吐露過心聲，但隨着新世界的到來，很多關於阿波羅醫院的祕密，也要漸漸地藏不住了。
人生之路分岔口的抉擇，其實一直很難。
“嗯，希望我以後也不會面對這樣的問題。”林然開玩笑地說道：“萬一我在未來的某一天，被逼着與故土世界爲敵，那該怎麼辦？”
黎貝卡笑着說道：“那我就只能祝你這烏鴉嘴早日成真。”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我知道你眼下最擔心的是什麼。”林然說道：“你在擔心，如果那艘守望者號上，有亞特蘭蒂斯的人，你該如何是好，是麼？”
“我甚至知道有哪個亞特蘭蒂斯的家族成員在守望者號上。”黎貝卡說道：“他們的名字，我倒背如流。”
林然愣了一下。
“你連這些都知道？”他很是意外。
“當然。”黎貝卡說道：“其實，當年遠征軍的出發，對於整個遠行星來說，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畢竟，足足十艘像守望者號這種級別的星際戰艦……不知道有多少國家和勢力的財力被這一次航行掏空，不知道有多少源力天才就此踏入星空，再也不會回到他們成長的地方。”
頓了頓，黎貝卡說道：“現在想來，這一次遠行，還挺勇敢、挺浪漫的，不是嗎？”
林然卻搖了搖頭，他可絲毫感覺不到半點浪漫：“並非如此，因爲，遠行的目的，是爲了侵略……如果不是守望者號上有一個辛愛希，那麼，現在的藍星，得有多少城市，都已經化爲了一片焦土？我只能說，那些遠行者的勇敢，用錯了地方。”
“當年，亞特蘭蒂斯參加遠行的人，一共有一百名精英武者，分散在十艘戰艦上。”黎貝卡說道：“守望者號上，有十個人，這些人的名字，都被記在亞特蘭蒂斯的家族史冊裏。”
林然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道：“不過，他們是幾千年前就出發的，而你纔來了幾年？那些人應該不會知道你在這邊。”
黎貝卡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他們能找到阿波羅醫院。”
似乎，“阿波羅”這三個字，對於新世界來說，有着標誌性的意義。
“好啦，今天晚上，謝謝你的開導。”黎貝卡站起身來：“雖然沒解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但我的心情好多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林然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一個完全陌生的來電。
電話接通之後，辛愛希的聲音居然從裏面傳了出來：
“林然，我這邊有十個人擅自行動，你若是碰見，不要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