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流轉,不知不覺間,已是藍星抗擊流浪者號入侵戰爭勝利五週年。
之前變成一片廢墟的寧海,重建工作正在有序進行,只是,想要把這一片土地恢復成曾經那繁華大都市的樣子,還得經過好幾代人的努力纔行。
不過,再漫長都不怕,因爲,這種重建的辛苦,在經歷了生死與絕望的藍星人面前,已經不算什麼了。
那些希望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所結出最多的果實,就是勇氣。
無數個建築工地在施工,大部分的廢墟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一些民居與商場,也開始慢慢建起來了。
只是,寧海曾經的市中心,如今仍舊是一大片被圍起來的廢墟,比寧海周邊最高的山還要高一些。
在這裏,曾經有着幾座刺破蒼穹的地標建築,象徵着整個寧海的繁華與繁榮。
那些珠光寶氣,曾持續了整整一個世紀。
可是,在流浪者號的源力聚變攻擊之下,那些繁花在一瞬間便凋零滿地。
而今天,在勝利五週年的紀念日,這巨大廢墟堆的旁邊,已經擺滿了一束又一束的鮮花,無數的人前來悼念那些逝去的生命。
在遙寄哀思的同時,未來的光亮也始終不曾在他們的眼睛裏熄滅。
現在,這一大片如山般的廢墟,就是寧海最有力的地標。
這裏記錄了那些沉重哀傷卻永不屈服的過往,也承載着這座城市對於下一個時代的美好希望。
林然放下了一束花,在這廢墟旁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正要轉身離去,身後一道聲音響起“堂堂林少將,穿成了這個樣子,我還真是認不出來呢。”
此刻的林然,穿着一身工裝,工裝上面還落了不少灰塵,在上衣口袋裏,則是塞着一雙不太乾淨的粗線手套。
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剛從工地上下來的民工。
他轉身一看,卻是一個穿着紫色針織衫的女人。
她的頭髮燙着大波浪,配上那嫵媚的面容,透着一股張揚的美感。
這種張揚高調的美,並沒有與這廢墟堆以及大片白花格格不入,反而讓視覺中的畫面平添了幾分熱烈。
“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不戴君主面具的樣子更好看。”林然笑道。
來者居然是寧紫曦。
“自從五年前勝利之後,我便回到了寧海,你我都在這座城市,卻一直碰不到面,終究還是有緣無分罷了。”
寧紫曦的笑容很燦爛,一如今日的陽光。
林然聞言,稍感意外,其實,在這五年間,他有過試着聯繫寧紫曦,但卻一直沒有尋到對方的消息。
不止寧紫曦,在過去的五年裏,林然和所有能聯繫到的朋友都見了面……畢竟,經歷了這一場磨難之後,誰也不知道明天與意外究竟哪一個會先來,人們都更珍惜那些可以被稱之爲“朋友”的人,林然也是如此。
世事變遷,人生短暫,見一面,就少一面。
琢磨了一下對方剛剛所說的話,林然笑着說道“哪來的有緣無分,聽你剛剛這句話的意思,你好像一直知道我在哪裏,但就是沒來找過我。”
“我是你所在那片工地的幕後老闆。”寧紫曦那輕翹的脣角,透着一絲得意的感覺“我連你前幾天跟工地負責人請假的事兒都知道。”
這五年來,他大概得有一半的時間,都呆在寧海,參與這座城市的重建。
剩下的時間,則是大部分都在雙山島陪着蘇傾城。
堂堂的林少將,沒有再穿上大夏的軍裝,反而穿上了樸素的灰色工裝,戴上了黃色的安全帽和白色的粗線手套,就像以往一直衝在戰場最前線一樣,現在的林然,則是選擇頂在重建的第一線。
這裏百廢待興,需要能花力氣的工人,而林然認爲自己無疑是整個大夏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沒有之一。
“誰都沒有我勁兒大。”這是工人林然的自我評價。
這五年來,他那一雙曾經打穿星空的手,一直都沒有再握過刀。
林然與寧紫曦,其實都是在盡己所能地參與這個世界的重建,只是角色不同而已。
“我前幾天請假,是去寧州看秋水了。”林然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說道。
寧紫曦微微收起了笑容,默然地輕輕點頭,隔了幾秒鐘才說道“我知道,這五年,你年年如此。”
在九月二號抗戰勝利的前三天,就是黎秋水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
她燃燒了自己的生命,把整個藍星的時間往前推了三天,避免了這個世界進一步被血洗。
因爲她,數億人得以有機會重新活一場,而這些人大部分並不清楚,他們曾經已經實際意義上地告別過這個世界,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
在大夏戰後所公佈的陣亡烈士名單裏,黎秋水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但是,人們卻並不知道,那個溫婉如水的姑娘,到底爲這個世界付出過什麼。
在林然與上官星月等人商量過後,那些與傳承有關的隱祕,那些與星辰之上有關的激盪,依然沒有被公之於衆。
所以,恢復了正常生活秩序的人們同樣不會知道,曾經,有很多人在爲了他們,打破命運的枷鎖,打破世界的桎梏,打破星空下的棋局與幕後的黑霧,讓世界重歸大同,讓人們重獲平等的人生與自由的未來。
人們只能去猜測黎秋水做了些什麼,但哪怕不知道真相,也絲毫不會影響她的形象在人們心中變得越發偉大。
在寧州的烈士陵園裏,有一座黎秋水的紀念碑。
她的碑位於碑林中央最顯眼的位置,但很少有人知道,這墓碑下面卻沒有遺骨。
甚至,連衣冠冢都不是。
畢竟,在當時遭遇戰火的寧州,想要從黎秋水那被炸燬的故居里找回她穿過的衣服,已然不可能。
這裏日日都擺滿了花環與蠟燭,但卻只有空蕩蕩的紀念,以及……那些沉重到足以把人的脊背壓彎的想念。
“她……還能回來嗎?”寧紫曦又問道。
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裏,有好幾個人問過林然這個問題,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知道天空之境和那所謂的傳承。
但,詢問這個問題的人,他們其實本身都知道答案。
也包括此刻的寧紫曦。
林然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隨後,他說道“以秋水的性子,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世界變成這個樣子,應該會很欣慰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