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晚丞的聲音。
林清羽點燃一盞燈,快步走至牀邊:“小侯爺?”
陸晚丞蜷縮在牀上,身子微微拱起,雙目緊閉,面容稍顯扭曲,長髮因冷汗黏在臉上。
林清羽又喚了聲:“陸晚丞?”
陸晚丞睜開眼,視線渙散:“林大夫?”
“是我。”
“林大夫,我有點難受。”
林清羽爲陸晚丞探了探脈,確定他是心悸症犯了。
“我知道。”林清羽難得溫和地說,“胸口難受,是不是?”
陸晚丞點點頭。
“你忍忍,我去去就來。”
陸晚丞虛弱道:“你是要去拿刀嗎?”
林清羽莫名其妙:“我拿刀幹嘛。”
“補刀?”
林清羽語氣恢復一貫的冷漠:“……我對殺人沒興趣。”
不過大婚之前他確實動過給陸晚丞下藥,讓他不能人道的念頭。若不是陸晚丞新婚之夜表現良好,先提出來不把婚事當真,否則陸晚丞說不定現在已經成半個太監了。
林清羽在他放衣物的箱子裏拿出一個木製的醫箱,裏面有不少他的得意之作,大部分是毒藥,當然也有一些治病救人的良藥。
林清羽回到牀前,手裏多了一個瓷瓶和一個鍼灸袋。“這是鎮心丸,能緩解你的心悸。你要不要喫?”
陸晚丞道:“湊活喫吧。”
林清羽忍下掉頭就走的衝動,扶起陸晚丞,將鎮心丸喂到他口中:“以防萬一,我再爲你扎兩針。”
陸晚丞似想到了什麼年少時的陰影,撐着手臂想要起身:“扎針?”
“就是鍼灸1
“哦。”陸晚丞躺了回去,“那你輕點。”
林清羽:“我就要用力。”
陸晚丞:“……”
林清羽沉了口氣。扎針是個細緻的活,他必須全神貫注。
“林大夫,我是不是又要死了。你能救就救,不能也別勉強。”陸晚丞長嘆一聲,“我這才睡了幾天自然醒礙…”
“閉嘴。”林清羽額間沁出薄汗,眼中蕩着光,專注地紮下第一根針,“不會讓你死,至少今夜不會。”
次日,日上三竿了陸晚丞還未醒。花露擔心不已,總是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林清羽見狀道:“你若真那麼閒,就去把院子裏的地掃了。”
花露道:“少君,少爺已經睡了六個時辰了,這真的合理嗎?”
林清羽不以爲意:“病患是睡得多些。”還未等花露鬆了口氣,他又說了一句:“不過他確實是太能睡了。他以前很缺覺睡?”
花露搖搖頭:“不是啊,少爺體弱,常年躺在牀上,向來是困了就睡的。”
林清羽聞言,若有所思。
陸晚丞直到未時才悠悠轉醒。林清羽被他叫去牀前,接受他的道謝:“林大夫,昨夜幸虧有你,不然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清羽見他氣色不錯,嘴上也懶得再留情:“那自然是病死的。”
“大恩大德,無以爲報。我決定了,我要爲你做一件費勁的麻煩事。”
林清羽漠然:“倒也不必,你睡前少說幾句話即可。”
“嗯?”陸晚丞一笑,“被嫌話多了麼……”
兩人說着話,鳳芹進來稟告:“少爺少君,三小姐來了。”
鳳芹口中的“三小姐”是陸晚丞的妹妹,林清羽還沒見過。
陸晚丞邊想邊慢吞吞道:“三小姐……她來做什麼。”
林清羽道:“自然是來探病的——我就不打擾你們兄妹了。”
陸晚丞拉住他的袖擺:“你看看你這性子急的,我又沒說要見她。”
鳳芹驚訝道:“少爺不見三小姐嗎?往常你們關係可是最好的。我看三小姐還帶了她親手做的護膝來,肯定是要送給少爺的。昨日她也來過一次,得知少爺睡着,就先回去了。”
林清羽對南安侯府的人沒好感,但陸晚丞又不是他。妹妹幾次三番來探望,做兄長哪能視而不見。
林清羽道:“你這次不見她,她下次還會來。自家妹妹,你躲什麼。”
“我沒躲,我就是懶得和她們裝模作樣,虛與委蛇。”陸晚丞稍作思索,道,“要不這樣,鳳芹你去回話,就讓她當我死了。”
說完,陸晚丞朝裏翻了個身,留給其他人一個孤寡又倔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