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氏那回來,陸晚丞差不多到了極限,喝完藥便躺平了。林清羽也在軟塌上歇下,兩人中間依舊隔着那道鴛鴦戲水的屏風。
林清羽回想起今日種種,忍不住問:“小侯爺,你睡了嗎?”
陸晚丞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還沒。怎麼,想和我秉燭夜談?”
林清羽緩聲道:“其實,你不是個蠢人。”
“我當然不是。”陸晚丞好笑道,“你在想什麼,我讀書的時候向來都是頭名的。”
林清羽不相信:“你這種懶骨頭還能拿頭名?”
陸晚丞聲音漸弱:“嗯……厭學和拿頭名又不衝突。”
“怎麼說?”
“有些事,我討厭做,但是我知道做了會有好處,所以會逼自己去做。學習是這樣,去請安也是這樣。”
林清羽想了想,又問:“可你自生下就在養病,哪有機會同旁人一起讀書?”
林清羽等了片刻,未等到陸晚丞的迴應,便知他是睡過去了。
出了正月,一日比一日暖和,對病患而言最難熬的冬日總算過去了。日子一暖,陸晚丞的身體明顯見好,進進出出不用再靠輪椅。除了睡覺,他又喜歡上了遛鳥,賞花,投壺,看戲……總之,不用他怎麼動彈就能找到樂子的事情,他都喜歡。
這日,林清羽在書房裏照着藥方配藥。藥方是回門那日他父親寫給他的,他想弄清楚其中的玄機,至於要不要給陸晚丞用,他還沒想好。這藥方中,有幾味藥帶着毒性,服用之後會給病人帶來額外的痛苦。不知有沒有其他相對溫和的藥能代替它們……
一聲清脆的鶯啼打斷了林清羽的思緒。這聲音婉轉動聽,閒暇時聽一聽算是享受,但在他專注時冒出來只會令人心煩。
林清羽本不想理會,他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沉下心。可這鶯啼聲不絕於耳,還夾着這陣陣歡聲笑語,林清羽忍無可忍,起身打開窗戶,對正在遛鳥的某人冷淡道:“小侯爺,請你管好你的鳥。”
陸晚丞聞聲回眸,手中拎着金絲鳥籠,身邊除了歡瞳,圍繞着一羣鶯鶯燕燕,都是藍風閣裏的小丫鬟,被鳥籠中那隻會唱歌的畫眉鳥吸引而來。在他身後,是一株過早盛放的金碧桃花。
“是林大夫啊,”陸晚丞隔着窗戶和他說話,春風拂過,他尾音裏都帶着笑意,“你要不要來逗逗我的鳥?”
他莫名覺得,陸晚丞不應該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而應該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少年郎。
“我在忙。”林清羽道,“你們能不能小點聲。”
陸晚丞道:“抱歉。但你都在書房裏待了大半天,也該休息休息了。”
歡瞳附和道:“就是啊少爺,今天日頭這麼好,你和我們一起聽畫眉鳥唱歌吧。”
“玩物喪志,恕不奉陪。”林清羽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陸晚丞惋惜道:“你家少爺有時可真無趣。”
歡瞳和陸晚丞玩在一處,心裏頭還是向着自家少爺:“那是因爲我們在侯府。在林府的時候,少爺不是這樣的。”
陸晚丞想到林清羽曾經跟隨他的恩師遊學多年,道:“你是對的。”說着,又是一笑,“不過就算是他的無趣,我也覺得……”
話未說話,書房內忽然傳出劇烈的碰撞之聲。衆人連忙推門而入,只見林清羽靠在書架前,周圍散落着幾本醫書,還有一把倒下的木凳。
歡瞳急道:“少爺你還好嗎?”
林清羽鎮定道:“無事,放書時不慎踏空而已。”他看到門口圍着這麼多人,表情頗不自在,“你們沒事做了?”
陸晚丞扶住他的手臂,笑道:“不用害羞,美人摔落也是美的。”
“沒摔,只是扭傷。”尖銳的疼痛襲來,林清羽不禁悶哼了一聲,“扶我去臥房,那裏有藥。”
“你這樣還怎麼走路。”陸晚丞道,“我抱你去。”
林清羽驚道:“你……”
陸晚丞怎麼回事?突然對自己孱弱的身體心裏沒數了?
陸晚丞的手滑到他腰側,攔腰將他抱了起來。
這一抱,陸晚丞臉色微變,身形猛地一晃,險些和懷裏的人一併倒下,幸好有歡瞳在一旁替他穩祝
林清羽疼得臉色發白:“我拜託你,別折騰我了。”
陸晚丞從來沒像現在這般不淡定:“我不是……”
“我來吧小侯爺!我力氣大1
陸晚丞看着歡瞳輕輕鬆鬆地背起林清羽,飛快地跑向臥房,忽而低笑一聲,道:“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