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嫁鹹魚 >第16章 第 16 章
    林清羽身影隱於桃林之中,此處鮮有人煙,兩人的對話較爲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難怪陸晚丞願意來這一趟,想必是爲了徐君願而來。陸晚丞一向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成婚至今,陸晚丞只出過兩次門,一次是現在,還有一次便是去林府。能讓他動起來的事,一定是連鹹魚都覺得重要的事。

    他記得陸晚丞曾經對鬼神之說表現出不小的興趣,還言道想會一會傳說中能“知天地,通鬼神”的國師。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更沒想到他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見到徐君願,問出這個荒唐的問題。

    “死而復生,魂魄易體”,世間若真有這種事,哪來那麼多癡癡怨怨,大夫也不用治病救人了,直接習得復生之術,等人死了,再讓他活過來,豈不是更簡單省事。

    徐君願似有幾分驚訝,也不知是驚訝於陸晚丞的問題,還是驚訝於他的開門見山。他微作思索,道:“古往今來,追求長生不老,死而復生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許多青史傳名的帝王。天子窮天下之力尚且做不到的事,想來就是不存在的罷。人的軀體,去了便是去了,消散而逝,任誰也無法挽回。至於魂魄易體……”徐君願一笑,“恕我才疏學淺——不知道。”

    陸晚丞挑了挑眉:“原來國師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是因爲我還未親眼見過。”徐君願道,“但我沒見過,不意味着世間不存在。”

    陸晚丞“哦”了聲,沒了交談的興致,仍是客氣道:“不愧是大瑜唯一的國師。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這是在說徐君願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廢話了。

    徐君願臉上始終掛着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若真有魂魄易體一事,我倒是很想見識一番。只是,當事者恐怕不會輕易開口。因爲……”

    陸晚丞道:“因爲他知道說了也無人信,即便信了,也會惹出不少麻煩事。”

    徐君願笑道:“小侯爺英明。”

    “少爺?”歡瞳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裏推着陸晚丞的輪椅,想是陸晚丞走累了,打發他去馬車上拿輪椅。

    他這一出聲,陸晚丞和徐君願都瞧了過來。林清羽不慌不忙地走出去:“小侯爺。”

    陸晚丞以手撐額,含笑望着他,話卻是對徐君願說的:“國師,這是內人。”

    林清羽一怔。他是第一次聽到陸晚丞這般喚他,感覺……很彆扭,也不知陸晚丞是如何說的那麼自然而然。

    他雖身在侯府,名義上和陸晚丞是夫妻,但兩人都沒把這場姻緣當真。如今膈應他的“婆婆”也被禁足,他時不時的會忘了這一層——他是陸晚丞的“內人”。

    徐君願一見林清羽,眼中笑意更甚:“陸夫人。”

    林清羽袖中的手微微一緊,淡道:“見過國師。”

    “陸夫人美詞氣,有風儀,小侯爺好福氣。”

    陸晚丞也盯着林清羽看,笑道:“是吧。”他大大方方地欣賞着林清羽,就彷彿是在欣賞一株開得最豔的桃花。

    陸晚丞的目光讓林清羽有些拘謹,不過他能感覺到,陸晚丞和其他登徒子看他的眼神不一樣,陸晚丞真的只是在賞景而已。

    但林清羽還是一計眼刀掃了過去——很好看?

    陸晚丞移開視線,嘴角卻揚着笑,彷彿在說:這不是廢話。

    “美景,佳偶,還差一樁美酒。”徐君願招來一小僧,道,“去把我前年埋在桃樹下的酒取來。”

    林清羽道:“小侯爺有病在身,不宜飲酒。”

    “是我疏忽了。”徐君願朝兩人舉杯道,“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陸晚丞正要端起茶盞,見林清羽一動未動,又把手收了回去,面上無波無瀾,內心只覺日了狗。

    他就知道林清羽見了國師要不爽,回頭林清羽不開心,他就會跟着不爽。造孽埃

    徐君願臉上笑意不減:“看來陸夫人是不想給我這個面子了。”

    林清羽道:“癸未年三月十一,辰時。”

    徐君願點了點頭:“若我未記錯,這應當是陸夫人的生辰八字。”

    “國師好記性。”林清羽冷道,“我和小侯爺一樣,有一事不解,想請國師指點。”

    徐君願微笑道:“指點談不上,陸夫人但請直言。”

    林清羽輕輕啓脣:“爲何是我。”

    徐君願似猜到了林清羽有此一問,手頭往上指了指:“天意如此。”

    “天意?呵。”林清羽言語中難掩譏誚,“年少時,我隨恩師雲遊四方。常有迷信之人,病了不去請大夫看病吃藥,而是找一些‘神婆’到家中裝神弄鬼。若病能好,自是萬事大吉;若病不能好,那便是‘天意如此’,病者命數已定,凡人無力迴天。這便是國師說的‘天意’麼。”

    “究竟是不是天意,兩位應該比我更清楚纔是。”徐君願從容道,“沖喜之後,小侯爺的身體是否有所好轉?”

    林清羽不以爲然:“巧合罷了。”

    徐君願無奈一笑:“陸夫人這般,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陸晚丞略作思忖,道:“既然如此,國師可否告知我們你推算的過程。還是說,天機不可泄露?”

    徐君願神色玩味:“天機自是不可泄露,但偶爾泄露一點也無妨。當日,小侯爺病危,侯爺侯夫人託皇后尋我求助。我起了一卦,算到小侯爺命不該絕,若得貴人,或許有一線生機,僅此而已。”

    陸晚丞笑了笑:“可我現在得了貴人,依然命不久矣,可見沖喜無用,國師下次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免得誤人前程。”

    林清羽聞言,側眸看了眼身側之人。陸晚丞倒是把他要說的話都說了。

    徐君願輕嘆:“小侯爺能看淡生死,徐某自愧不如。可惜你的命數……”徐君願話音一頓,別有深意地看着陸晚丞,“或者,小侯爺除了‘陸晚丞’三字,還有沒有其他的名字?我可用你別名,再爲你起一卦。”

    陸晚丞不動聲色地直視徐君願,眸色隱於長睫之下。過了須臾,他方道:“沒有。”

    關於陸晚丞的名字,林清羽略有耳聞,由他難產早逝的生母所齲生母去後,陸晚丞被養在乳母身邊,後又由梁氏親自撫養。無論是乳母還是繼母,始終隔着一層,也不曾給陸晚丞取過什麼小名。若是如此,陸晚丞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爲何要猶豫?

    林清羽想起《臨安遊記》中的那行註釋,又想起陸晚丞的某些“胡言亂語”……成婚初時,陸晚丞甚至對自己的年齡都不甚清楚。他一直未把陸晚丞的話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在裝瘋賣傻。現在想來,值得懷疑的地方不止一點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