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嫁鹹魚 >第34章 第 34 章
    立冬,水始冰,地始凍,草木凋零,蟄蟲伏藏。藍風閣院中的桂花樹清香不再,唯餘層層枯枝。

    侯府的另一頭,是梁氏的院子。天越來越冷,正房卻是春意融融,生機勃勃。自從陸念桃嫁入東宮爲側妃後,梁氏逐漸有復寵的趨勢,南安侯甚至有意給她一部分的掌家之權,連帶着病懨懨的陸喬松也重新振作了起來,四處尋訪名醫,想治好自己不能人道的隱疾。

    陸晚丞聽說後,問林清羽:“陸喬松的病應該治不好了吧?”

    林清羽肯定道:“這是自然。”

    “那我就放心了。”陸晚丞咳了兩聲,笑道,“清羽,我們好像有事沒事聚在一起幸災樂禍,胡亂詛咒別人的惡毒小人啊。”

    林清羽也是一笑:“當惡毒小人挺好。”

    兩人說着話,花露走進屋給他們換熱茶。陸晚丞見她眼圈有些紅,表情像哭過一樣,問:“怎麼了花露,誰欺負你了?”

    花露撇撇嘴,嘟囔道:“沒人。”

    林清羽道:“是歡瞳?”

    花露是藍風閣的大丫鬟,敢惹她生氣的只有歡瞳。

    花露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被兩個主子一關心,反而委屈了起來,哽咽地說了事情的經過。原來,最近京城中流行起了女子額間貼花鈿的妝容。花露瞧着新鮮,她沒有貼的,今早便給自己畫了一個。她幹活利索,給自己上妝手卻笨笨的,一朵梅花被她畫成了四不像,還不小心被歡瞳撞見,被好一通嘲笑,說她是東施效顰。

    “歡瞳這傢伙,懂不懂尊重女孩子啊。”陸晚丞安慰花露,“沒事,回頭我替你罵他。你家少爺可會罵人了,肯定把他罵得娘都不認識。”

    花露這才破涕爲笑。

    林清羽道:“花鈿我會畫。我幫你畫,替他賠罪。”

    陸晚丞奇道:“不是隻有女孩子會畫花鈿嗎,你怎麼會?”

    “這有何難。”林清羽淡道,“花露,拿你的妝奩來。”

    花露平時甚少上妝,妝奩東西不多,但女子常用的胭脂還是有的。林清羽取了一隻乾淨的筆,蘸上胭脂,一手執筆,一手挽袖,在花露眉間細細描繪起來。

    花露籠罩在一片清雅的書卷香中,擡眼看到少君冷淡清麗的下頷,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即便她對少君只有敬畏之心,此刻也是心跳加速,臉上陣陣發燙。她忍不住想,若少君沒有嫁入侯府成爲男妻,得俘獲多少姑娘的芳心啊。

    不一會兒,林清羽放下筆,道:“好了。”

    林清羽畫的是一小團燃燒的火焰,寥寥幾筆,生動而俏皮。花露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驚呼道:“少君好厲害!”

    陸晚丞笑道:“美的美的,肯定能亮瞎歡瞳的狗眼。”

    花露害羞得臉頰泛紅:“誰要給他看。”

    陸晚丞又道:“清羽,你這麼會畫,給自己也畫一個唄?”

    林清羽反道:“你這麼感興趣,我幫你畫一個?”

    陸晚丞樂呵呵的:“行啊。”

    陸晚丞的花鈿最終還是沒畫成。下人來通報,說胡太醫來了。

    對林清羽而言,胡吉是宮裏消息的主要來源。他即刻讓人請胡太醫進來,上上熱茶。

    胡吉一見陸晚丞大白日不坐輪椅,而是躺在軟塌上,便知他情況不容樂觀。他識趣地沒有問及陸晚丞的身體,只向林清羽彙報宮裏的近況,尤其是東宮的境況。

    太子一下納了兩位側妃,東宮裏熱鬧了不少。兩位側妃一個出自文臣之家,一個是武將之後,性子亦是一個溫婉,一個活潑。據東宮的小太監說,一開始太子對兩位側妃表面上一視同仁,私下卻更偏愛陸氏一些,曾經連續三日宿在陸氏那。可是後來,約莫是新鮮勁過了,太子對兩位側妃就冷淡了不少,偶爾去看一眼也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說什麼來着。”陸晚丞慢吞吞道,“對太子而言,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林清羽眉間微皺。他還以爲陸念桃至少能受寵半年,是他高看陸念桃了。若蕭琤不常同她待在一處,那毒發的時機又要推遲。

    陸晚丞如今的身體,哪還等得到那一日。

    林清羽煩躁道:“沒用的蠢貨,爭寵都不會。”

    “彆氣彆氣,”陸晚丞哄道,“陸念桃……咳,她是個聰明人,又極爲好強,她會想辦法獲寵的。”

    林清羽閉了閉眼,讓自己平靜下來,問起旁的事。他聽說,南方一入冬便起了時疫,不知現下情況如何。

    “情況很糟糕,洪州有幾個村子都空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南邊起了時疫,西邊又是戰亂,”胡吉越說越感傷,“聖上的龍體還遲遲不見好……”

    提及西邊,林清羽想到了遠在雍涼的父親,問:“胡太醫可有我父親的消息?”

    胡吉道:“院判大人到雍涼後,一直在幫顧大將軍解毒。也不知那西涼賊子是從哪尋來那等奇毒,院判大人百草試盡,仍然不見效果。顧大將軍一日比一日虛弱,我聽說,他恐怕熬不到過年了。”

    陸晚丞漫不經心道:“那我豈不是要在九泉之下和這位顧將軍打個照面了。”

    顧大將軍出身貧寒,十四歲從軍,用兵如神,建功無數,憑藉一己之力護得西境周全。而立之年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一杆長/槍便是他唯一的家人。

    林清羽譏笑道:“上天便是如此不公。”

    該死的人不立馬死,不該死的人卻不得善終。

    胡吉走後,不久前對鏡畫花鈿的輕鬆氛圍蕩然全無。陸晚丞看向窗外,自嘲道:“難道我真的要比蕭琤早死?唉,好不甘心哦。”

    林清羽靜了靜,道:“會有別的辦法的——一定會有。”

    陸晚丞一笑:“嗯,會的。”

    話雖如此,但憑他們兩人想要蕭琤猝死談何容易,他們甚至連皇宮都進不去。

    早知如此,他不如棄醫從武。蕭琤叫他“小清羽”的時候,他就可以直接掐斷蕭琤的脖子,親眼看着他眼裏的光消失。

    林清羽漸漸變得焦躁不安,他躺在陸晚丞的上鋪,整夜無法入眠,不得不給自己開了一副助眠的藥。

    他到底怎麼才能讓陸晚丞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這日,陸晚丞午睡醒來,見林清羽不在,喚道:“花露,扶我起來。”

    花露放下手中的活,扶陸晚丞起來的同時拿了個軟枕放在他背後:“少爺想要什麼?”

    陸晚丞緩了許久,道:“左邊第二個櫃子裏有一個藥方,你拿去給藥房的人,讓他們以後就按照這個藥方給我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