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聽說主子喚賀小友說話,當即親端了茶水過來,在門外就看見王爺嘴角居然掛着笑,王爺這陣子消沉,已經久沒這般輕鬆了。
賀小友開朗豁達,天像個小太陽似的,這樣的姑娘真不多見。
不想打擾他們,老管家便在廊下等候了片刻,賀平樂與秦硯說了會兒話便去別院練功去了,經過老管家身邊,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老管家看着賀平樂離開才端着茶水進門。
將茶盤擱置在案桌,老管家說:
“賀小友真活潑。”
秦硯哼了一聲:“膽子也大!”
說完,秦硯便桌邊取出一張空白信紙,伏案寫起什麼來。
老管家疊手在旁等候:
“膽子大!回惹了公主,這回惹了承王,真一刻都不消停。”老管家笑眯眯的說:“不過這也賀小友的標誌,哪天要消停了才奇怪呢。”
秦硯快便寫完信,將之摺疊好放入信封之中,遞給老管家:
“送到孟傑府。”
老管家接過信件,領命問道:“王爺怎會想到給兵部孟大人送信?莫不爲了承王?”
秦硯用帕子擦了擦手:“他口無遮攔不一兩日,若不讓他得個深刻教訓,今後少不得禍口出。”
話已至此,老管家便明白主子用意了,拿着信辦事去了。
當天夜裏戌初時分,秦照奉旨站了一天的崗,終可以換防休息,王府的下人早已算好時辰等候在側,的前爲他拿槍,的爲他解鎧甲,秦照只需吊着傷臂,站在原處等人伺候就。
下人們幫他更好了衣服,他直接爬王府馬車就回王府倒頭就睡,這個站崗的時間段城門總兵和他商量過後決定的。
因爲未時到戌時這段時間出入保康門的人最少,看見秦照站崗的人也就最少,沒那麼丟人,而且戌時不早不晚,不用起早不用熬夜,平日他在王府消遣也要到這個時候才睡,就這樣守幾個月的城門,秦照倒也還忍受。
王府的下人們幫秦照更好衣,王府的馬車也停靠過來,秦照要掀袍子馬車的時候,被一道聲音喚住:
“王爺留步。”
秦照循聲望去,只見城門總兵李山帶着一隊官兵向他跑來,秦照在原地等了他一會兒,李山跑到他跟前,微喘道:
“王爺留步。”
秦照站了幾個時辰,覺着些累,不耐煩的問:“何事?”
李山賠着笑,衣袖中抽出一紙公文遞給秦照,秦照疑『惑』問他:
“什麼東西?”
李山說:“兵部來的公文,事關佈防調遣,請王爺過目。”
“佈防調遣我過什麼目?真麻煩!”
秦照說完沒好的奪過那紙公文,將之打開看了一眼,剛開始他以爲就一張普通的兵部佈防調遣令,守城總兵想討好他才特地拿過來給他過目,直到秦照在這張調遣令的最後附註的調遣兵力名單中看到了己的名字。
“什麼玩意兒!”秦照暴怒質問:“敢調遣本王!”
站崗還站崗,但時間卻徹底改了。
原本他未時到戌時,站四個時辰的崗就可以換班回去,可這調令卻指名道姓要他站子時到卯時那班崗。
要知道,哪怕城門守衛也高低貴賤的,白日裏的崗比深夜的崗好,而下午的崗又比早的崗好站。
而幾班站崗之中最難、最辛苦的崗就子時到卯時這一班。
原因其一:子時水軍出沒,也就運送髒水和夜香的隊伍,水軍行過半個時辰,臭不可聞不說,還會髒污遺留,站這班崗的士兵除了站崗之外,還要配合水軍隊伍灑掃;
其二:水軍過後,萬籟寂靜,此時人最需要沉睡休憩之時,可城門守衛必須端不動;
其三:已經冬天了,夜裏比白日裏更加寒涼,冰凍難忍;
其四:若遇到文武百官的朝日,百官寅時便要入宮,而保康門他們下馬、下轎後的必經之路……
如果說前三咬咬牙熬過去,那第四對秦照而言無疑公開處刑了。
“去他孃的調令!本王不!”秦照昂首挺胸道。
李山像早就料到他這反應,趕忙說道:
“兵部那邊也回話,若兵士不服調令,權當逃兵處置。”
按照禮朝律法,逃兵按細作處置,將其吊城門曝曬十日,拖行馬後遊街示衆……
這把他的後路全都封死了!
秦照得胸口發疼,高舉調令將之狠狠的摔在地,猶嫌不夠,擡腳在那調令瘋狂踩踏,無狂怒之聲在城門夜空迴旋。
終,調令被踩得不樣子,秦照也發泄的差不多了,喘着大沖李山指了幾下,而後轉身欲馬車,卻又被李山喚住:
秦照回身怒吼:“又怎麼了!本王知道了,明晚子時過來!”
李山閉着眼睛被吼,陪着笑臉低聲說:
“不明晚!這調令今晚開始。”
秦照:……
半晌安靜後,城門夜空度傳出鬼哭狼嚎般的憤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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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賀平樂平平穩穩地梅花樁跳下,身輕如燕,一滴水都沒灑出來的日子。
周圍掌聲雷動,賀平樂頂着碗容淡定的向的觀衆做了個收尾的動作。
這的事情果真如此,只要下了苦工,花了時間,多少都看見效,不過的效大,的效小而已。
就好比第一次頂瓷碗,覺得非常難,每落地一隻瓷碗的信心就碎一回,但練着練着,瓷碗平穩頂住了;後來開始頂這裝水的木碗,曾經因爲覺得太難而逃避過,但現在也做到了。
雖說這麼短的時間內,想要和真的頂碗大師相比還不夠格,但賀平樂頂碗的最終目的也不頂碗,而爲了更好的控制力。
這段時間,已經找到了竅門,只要在運動時,用頂碗時的平衡力,然而然的,的力就平穩出。
了這基本功,賀平樂終可以邁入練武的第二階段。秦硯也答應只要基本功過關,過年以後就式教暗器之法。
秦硯臘月初就私宅暫時搬回他的康平王府去了,因爲馬就要過年,按照他們老秦家的規矩,這陣子不少官方活動需要他參加。
比如以長輩那一掛的身份去主持一些啓明帝來不及主持的典禮,或覲見一些啓明帝來不及覲見的晚生後輩,總之忙。
賀平樂臘月裏開始就沒見過他,不過私宅的大門還日日爲敞開的。
臘月十八這日,兩位頂碗的師傅也跟賀平樂辭行,賀平樂披着狐裘親把們送到私宅門口,給們一人準備了一隻錦囊包袱,裏面兩件嶄新的棉衣和一小袋金子,每人二十兩。
兩位師傅在寒風中推辭:
“我們已經領過薪酬,非常豐厚,這些不收的。”
賀平樂堅持將兩隻包袱塞到們懷中,說:
“他給的他給的,這些我的心意,二位師傅別推辭,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馬過年,便算我給你們的過年禮,別客。”
兩人見賀平樂堅持,只好收下,心中感激不已。
三人辭別後,賀平樂又在私宅門前站了一會兒,忽然一朵雪花緩緩飄下,賀平樂想伸手接住,雪花卻在落入掌心的前一刻被風給吹走了。
不過並不覺得可惜,因爲緊接着就更多的雪花飄下,這來京城後的第一個冬天。
也不知此時秦硯在做什麼,沒忙得連喫飯的時間都沒。
賀平樂想着,將雙掌放到脣邊呵了一口暖暖的霧,裹着狐裘返身回私宅,監督宅中僕婢各處打掃,儼然接替老管家的架勢。
而此時遠在太廟的香燭煙火中聽着禮部念那冗長繁瑣祭文的秦硯,低下頭,不着痕跡的悄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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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宮宴。
宣寧候府然也在受邀之列,一大早賀平樂和親媽就被老夫人邱氏派來的嬤嬤按在梳妝鏡前梳妝打扮。
賀平樂的妝容還好些,畢竟這年紀本就無需多加修飾,只求喜慶得即可,但親媽的妝可就複雜了,好幾次葉秀芝都想掀桌子趕人,愣被聞訊趕來的親爹好言哄着才完了妝容。
賀平樂端着一碗赤豆圓子來給親媽墊肚子,因爲赤豆太香了,沒忍住進門前偷吃了一口,美滋滋,忽然看見梳妝檯前的親媽轉身,那白膩子臉,嬌豔欲滴的脣,差沒把賀平樂送走。
然而的親爹卻一臉花癡的感慨:
“我家夫人盛妝之下,傾國傾城。”
葉秀芝眼波流轉,嬌羞低頭,信了!
看着兩人在鏡子前濃情蜜意,眉來眼去,賀平樂不禁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心裏吐槽:真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不知怎的,賀平樂心頭酸得厲害,帶着情緒狠狠挖了一勺赤豆圓子送入口中,反這兩人已經夠甜夠膩,喫不喫糖圓子都無所謂啦~~
誰知圓子裏的餡兒太燙,賀平樂把握不住,一邊張嘴一邊扇涼風,而這毫無閨秀風範的動作好被賀嘯天看見,親爹被辣眼睛直搖頭,感慨道:
“平樂這孩子多少『毛』病吧。”
親媽順着丈夫的眼光看了看,一聲嘆息:“唉,生時許磕到了哪處腦子。”
被燙得眼淚汪汪的賀平樂無聲控訴:
你倆說我壞話不稍微避着我!我還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