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使團提出要表演節目,作爲東道的禮朝若是一刀切拒絕的,似乎有點不近人情。
反正也沒有什麼刀劍暗器之類的危險道具,既然他們表演慾旺盛,那就讓他們演一下好了。
一位中原長相的方術師走上太和殿的舞臺,他穿着類似道袍卻又不是道袍的衣裳,披披掛掛,長長短短,髮辮叛逆飛翹,眉和眼角皆塗着紅『色』顏料,看起來既妖異又不倫不類。
這品味如果由賀平樂的眼光來看,多少是有點非流意識在身上的。
他叫張升,據是西晉張華的第十三代玄孫,他祖上三輩就遠走西北謀求發展,終於在他爹那輩搭上了一個沒落的北遼皇族,在那皇族的引薦之下,張家在北遼方術界的位水漲船高,直到張升這一代,竟成功打入北遼中王庭,掀起好一陣方術熱。
北遼方術的熱度已經高到讓他們信滿滿,開始準備內銷轉出口了。
張升故作高深,其實就是妖里妖氣的行了個禮,然後就開始他的表演。
他取出兩根半人高的棍子,遊走舞臺的八個方位展示他手中雙棍的時,也揮舞棍子擺了幾個奇怪的動作,有時敲擊棍子,有時不敲擊,有時敲兩下,有時敲私下,像是在進行着帶着某種古老的儀式感,把噱一下子就拉起來了,殿中人的目光全都不覺的被他吸引,倒要看看他能變出什麼花兒來。
賀平樂然也好奇,甚至爲了看得清楚一點,悄悄貓着腰湊到了葉秀芝身邊,蹭到了個第一排的vip坐席,觀影體驗感瞬間高漲。
張升的熱身儀式終於完成,只見他忽的從手上扔出一個不明物體,只聽‘砰’一響,白煙從張升上空炸開,漸漸的籠罩下,手持雙棍的張升很快就被濃濃的白霧罩得看不見人影,最神奇的是,這白霧竟然沒有在殿中擴散開來,是漸漸形成一個圓滾滾的球體。
就是那種在巨的洗衣粉泡泡裏注滿白煙的感覺,白煙在那球體中流動,卻不會溢出。
好吧,不得不,看到這裏賀平樂已經覺得值回票了。
這方術師有點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賀平樂一樣,完全被幾乎要把整個舞臺都籠罩的煙霧球體所吸引,都在翹首以盼的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此刻張升已經完全沉浸在煙霧之中,人們看不見他的身影,就在衆人聚精會神待的時候,一陣雷電轟鳴那煙霧中傳出,效之『逼』真,令不少人都往殿外看,時疑『惑』冬雷震震的超然現象是怎麼回事。
雷過後,所有人中都充滿了疑問,就在這時,那煙霧球中忽然有亮光,將球中的煙霧流動照得仿若天上真正的流雲一般,在那流雲之中忽然閃過兩道蜿蜒移動的影子,雷作,電光閃爍,那兩道蜿蜒的影子在滑過一片比較稀薄的流雲時,終於有人看清了那影子是什麼,不由得驚:
“是龍!”
隨着那高喊後,在煙霧球體中看見龍形出沒的人越來越多,此起彼伏的抽氣在殿響起:
“是龍!”
“真的是龍!”
那煙霧繚繞的球體中翻騰出沒的真是兩條巨龍,它們的身子彷彿有盤子那麼粗,按道理那球體中根本承載不了兩條這麼巨的龍身,可偏偏兩條龍就是在裏面若隱若現的遊走出沒,在球體光影和雷的襯托下,竟然真的像是傳中騰雲駕霧,施雲布雨的神龍。
這景象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帝臺上的啓明帝和皇后也爲之驚詫,甚至因爲畫面過於『逼』真,皇后娘娘生出懼意,暗在矮桌底下抱住了啓明帝的胳膊。
之前跟北遼使團中的辯臣爭吵的人們看見此情此景也非常震驚,面面相覷,眼見爲實讓他們開始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召喚神龍這種術了。
殿中人皆爲此驚詫不已,就連賀平樂也瞪了雙眼。
她一個在現代看過3d電影的人都覺得這個畫面很震撼,古代魔術的規格都這麼高,這麼『逼』真的嗎?
葉秀芝驚愕低問:“他真的會術嗎?那真的是龍嗎?”
賀嘯天吸氣搖,沒給出準確答案。
倒是賀平樂很慶幸,對親媽解道:
“這世上哪有神龍,就是戲,不過他這戲水平挺高的,比我在天橋看的高多了。”
只聽一道響指的音後,球狀煙霧就漸漸稀薄,然後消失不見,張升其人從濃霧中出現,手中仍執雙棍,目光微微往賀平樂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不動『色』將雙棍收回背後,上前對啓明行禮:
“小人獻醜了。”
啓明帝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鼓掌讚道:“不錯!真不錯!”
他的掌帶動了整個殿,一時間掌不斷,激烈持久程度足以壓過一百個沈馨雅的開場舞。
掌持續良久,啓明帝擡了擡手,羣臣及家眷的掌也歇下,啓明帝問張升:
張升鼻眼觀,故作高深道:
“此乃鄙人家學,祖輩口耳相傳之召龍祕,不可爲外人道,還請陛下恕罪。”
“哦,既是家學,確實不宜公之於衆。”啓明帝表示理解:“你的表演不錯,朕有賞,你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與朕聽。”
張升寵辱不驚,淡淡道:“謝陛下。不過,賞賜之物對鄙人言終究只是凡物,鄙人不感興趣。”
啓明帝見的賞賜居然被拒絕了,還他的賞賜是‘凡物’,啓明帝耐着『性』子問他:
“你的意思是什麼都不想要嗎?”
張升不否認也不承認,在原沉默片刻後,道:
“鄙人對凡物不感興趣,只想與貴國龍象國師論一回道,鄙人想問國師何爲‘術’,先祖通曉五行八卦,術神妙絕倫,只因在間影響過,被愚昧文生口誅筆伐,一朝貶爲下九流,貴國龍象國師勘測星辰,修的也是‘術’,與先祖又有何異?鄙人詡術不及先祖萬分之一,卻也想爲先祖正一正名。還望陛下成全。”
賀平樂聽到這裏終於明白北遼使團表演慾這麼高漲的真正原因了。
得嚴重些,他們就是想借張升之手,顛覆禮朝百年來的格物認知,在禮朝羣臣的中埋下一顆『迷』信的種子,讓人懷疑或不再堅定格物科學,反追求虛無縹緲,誰也沒見過的神玄鬼技,想從人的信仰上動搖人。
啓明帝眉蹙起,稍微有點危機意識的人此刻基本都已經洞察到張升的意圖,他特在『露』了那一手後,提出要與龍象國師論道,可龍象國師已經閉關半年,他們臘月初就已抵達京城,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
可他們明知龍象國師在閉關,還在宮宴上提出這個要求。
“家師的‘術’爲術數,閣下的‘術’爲幻術,術數乃分天文、理、五行、八卦、歷譜、形、醫經、『藥』方,乃濟世救之術;幻術爲下九□□|技,推蠱『惑』人,妖言『惑』衆,間多愚昧者爲此‘術’錢財散盡,家破人亡。”
“天下文人稱頌者未必是真聖人,但能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者,便一定是禍國殃之人。”
秦硯的音清清冷冷,最適合在寬敞的殿上演講,隨着他如水流般的音出來之後,先前被動搖的漸漸平復下來,多數人還是認可康平王的。
本就是如此,‘術’與‘術’的區別一個在於救人,一個在於害人,怎麼配相提並論?
當然也有被張升的幻術『迷』住了智,暫時還沒恢復的,暗在中疑『惑』,幻術蠱『惑』人,可又怎麼解釋先前出現在家面前的兩條活生生的神龍呢?
張升被秦硯當面懟了也不驕不躁,從容淡定得真像個世外高人般。
只見他昂首直面秦硯,拱手道:
“想必這位便是龍象國師之高徒秦硯秦公子了。”
此言畢,有人與他糾正:
“此乃我朝康平王是也,爾何敢直呼其名?”
張升卻滿不在乎:“修術之人不在乎這些,見諒則個。”
“秦公子我的‘術’是蠱『惑』人,妖言『惑』衆的下九流幻術,我不願多費口舌爭辯,只不知貴國可敢派人與我一試,以事實證明我的‘術’究竟是幾流。”
張升這番無疑是向禮朝提出挑戰,若不應戰,剛秦硯的效果定然減半,可若是應戰,又不知此人底線爲何,會出何種招式對付應戰之人。
這人也太刁鑽了!賀平樂想。
“好,我來。”秦硯動應戰。
誰料音剛落,就聽啓明帝急忙攔道:
“你有傷在身,不可!”
秦硯正要,就見承王秦照上前請纓:“父皇,皇叔,我。”
秦照上前後,永王秦琛,乃至年紀更小的安王秦劭也紛紛上前請命:
“父皇,讓我吧。”
幾個皇子爭着應對,太子姍姍來遲,溫和薦:
“父皇,兒臣是兄長,要不還是兒臣吧。”
啓明帝看着這幾個兒子暗罵他們添『亂』,他不放秦硯,難道卻就放他們?
見陛下臉上現出爲難之『色』,羣臣也紛紛上前薦,最終在薦隊伍中,御史臺的盧人排衆議,憑藉在御史臺工作多年的職業口|技獲得了最終應戰名額。
“我來會會閣下,有什麼伎倆儘管使出來!”盧人義凜然。
他有堅信多年的格物之論,信絕對不會被那些所謂的幻術欺騙,不僅不會被騙,他還要就近找出他幻術的本源,當衆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