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獨特，因爲刻意放低，輕輕的，彷彿小孩兒的娃娃音，又有點兒軟糯，卻並不甜膩令人生厭，純淨乾淨得好像精靈空靈的歌聲，最能柔軟人心。
尤其是，她說話時的氣正好吐在後頸上，癢癢的，跟小羽毛撓似的，後背也是，那戳的小動作，簡直和先前將宋臻隔開抵着他胸口的動作如出一轍。
宋臻一下子就僵住了。
這種癢意從耳背、後頸、後背瞬間貫穿四肢百骸，直抵心底，令人無法抗拒。
“別亂動。”他沉聲說道。
季茜立即縮手，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無辜，腦袋裏卻想入非非：這肌肉還挺硬實的，手感不錯，嘖嘖！
眼見蘇韜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宋臻終於開口，喊道：“別找了，老太太去世了，現在她的遺體，還有你愛人，應該都在警車上。”
“什麼？”蘇韜轉過身來，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宋臻面前，眼睛裏彷彿一瞬間鼓滿了血絲，“你說什麼？”
儘管語氣還是一如先前那樣兇，但高大的個子在宋臻面前卻僵硬得彷彿商場的塑料模特，隨時都能被人輕而易舉地扳倒。
“節哀順變。”宋臻沒有多說，可就是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卻比其他任何詞彙都更具有肯定性。
“啊！”小樓驚得立即抱頭蹲下。
只見男人猛地上前一把揪住宋臻的衣領，手背上青筋鼓起，太陽穴也同樣高高鼓起，然後聽他惡狠狠地說道：“你TM是誰？在這裏滿嘴胡話！”
季茜下意識地揪住了宋臻的衣服下襬，嚇得皺眉虛眼。
宋臻卻毫無畏懼，彷彿被揪住衣領、被威脅的根本不是他。然後，他說道：“你母親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謀殺，而我，是唯一可以幫你查清真相的人。”
*
沈敏榮和牛全剛交接完畢，剛準備帶隊回警局，局裏就傳來消息，說接警員這邊接到攬山勝景桃花園一樓有一起入室盜竊案的報警電話，讓他順便過來看一下。
桃花園？一樓？
沈敏榮下意識地聯想到了今天的兇殺案，立即帶隊急匆匆地趕過去。
還沒進門，剛走在小區步道上，隔着防腐木的柵欄就看到宋臻那張標誌性的滿是絡腮鬍的臉。
宋隊怎麼在這兒？
再仔細一瞅，他女神竟然也在，還有跟在女神旁邊的那個小男生，正對面還杵着個一米八的黑西裝大漢，難不成就是這家主人？
看到這一幕，他腳下步子邁得更大了，飛快地朝院門走去。等進了院子才發現，黑衣大漢和宋臻的中間蹲了個人。
男人單膝蹲着，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另一隻手罩着臉，五個指頭張開，大拇指摁着太陽穴，餘下幾個指頭撐着腦門，頭重重地垂着，全靠手的力量撐住，彷彿下一瞬整個人就能頹然的倒下去。
“宋隊，這是……？”沈敏榮有些摸不清楚情況。
聽到人聲，男人這才抹了把臉，擡起頭來。
這男人正是譚雲香的兒子，蘇韜。
蘇韜在黑衣大漢的攙扶下終於站穩身體，他兩眼直直地盯住沈敏榮，目光裏有求證和疑惑，更有不敢直面現實的怯意，顫聲問道：“我媽她……她怎麼了？”
其實在他向作爲警察的沈敏榮問出這話的時候，就說明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但人總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總是抱着僥倖，這種掙扎，其實也最爲痛苦和煎熬，沒人願意，卻還是要經受一番，哪怕，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呢？
可現實終究是現實。
“您母親是……”沈敏榮瞅了宋臻和這屋子的格局一眼，確定道：“死者譚雲香？”
死者。
“蘇總！”黑衣大漢連忙穩住蘇韜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韜卻推開他，拒絕了他的攙扶，高大的個頭彷彿一下子被壓彎了似的，佝僂着背踉蹌着走進了屋子裏。
衆人望着他，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這種時候，說什麼都不合適。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裏突然傳來男人壓抑的悲慟哭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刻意壓制的低沉哭聲彷彿這日陰鬱的天色，黑沉沉地籠罩在頭頂，在心上投下揮之不去的暗影，令人覺得憋悶難受，甚至窒息。
爲人子，子欲養而親不待，喪母之痛，懊悔悲痛之情，莫過於此。
一個大男人，蹲在凌亂的客廳裏，含糊不清地喊着“媽”，可卻再也沒有人能夠迴應他。
不知爲何，那一刻季茜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些澀。
不過男人的情緒大抵都是剋制而含蓄深沉的，沒過一會兒，男人就強自支起身子來，轉而走向宋臻，說道：“我要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我媽。”
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看上去有些令人畏懼。
宋臻望進他眼底，沉吟片刻，然後朝一旁全程發矇的沈敏榮說道：“沈隊長，麻煩你請個警員聯繫死者的兒媳張秋豔，把車鑰匙要到。”
“車鑰匙？”
“對，”宋臻轉身朝蘇韜問道：“張秋豔昨晚來接你媽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我那邊抽不開身，所以秋豔就先過來接我媽，雖然知道颱風‘安娜’轉向登陸的消息，但我根本沒有料到竟然會這麼快……”
男人還有些自責，看客廳就能想象，昨晚他老婆張秋豔和母親譚雲香究竟經歷了什麼。
宋臻對上了線索後，立即朝沈敏榮說道：“去找鑰匙吧，答案就在車上。”
“你什麼意思？”
蘇韜猛然反應過來，眼神銳利地盯着宋臻，他這話的意思是……
“沒錯，殺了你母親的兇手不是別人，就是你媳婦，張秋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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