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鳴也是個非常會看眼色的傢伙，立即給電話那頭報了地址。
“讓服務員把菜撤了重新換一桌。”黎曜又吩咐道。
彭鳴埋頭應是，然後執行去了。
要知道這一桌菜多貴啊！而且不光是錢的問題，是得意樓的規矩！
得意樓作爲一家非常具有格調和名氣的酒樓，最信奉食神，壓根就不允許這種浪費糧食的行爲發生。
偏偏，這個人是黎曜。
與此同時，掛掉電話的韓智嫺有些愣，黎曜竟然在得意樓，難道他也要參加劇組的殺青宴？
令她比較煩躁的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她怎麼去談解約的事情？
偏偏電話都打了，而且她也不想再拖了，只好硬着頭皮過去。
不過路上她還是比較聰明地和季茜交換了信息，然後發現，黎曜定的房間，竟然在導演大包房的隔壁，心裏有些納悶，這又是怎麼回事？
腦袋裏亂糟糟的，她不想參加劇組的慶功宴，甚至還專門和導演請了假，結果現在又出現在這裏，到時候怎麼解釋？
好在她先去了趟公司耽擱了時間，劇組這邊殺青宴又已經開始，和季茜通了消息確定大家都在包間裏敬酒後，她就跟鴕鳥似的，用圍巾把臉矇住，又用羽絨服的帽子扣住頭，假裝別人都不認識自己，然後硬着頭皮上了樓。
一路上來，倒是無比順利，就是經過大包房的時候聽到裏面的熱鬧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跟做賊似的。
隨後，她推開了包間的門。
與隔壁的熱鬧相反，這一間無比冷清，黎曜坐在主位上，一擡眸便看到了他那張刀削斧刻、線條冷硬的臉。
同樣，黎曜也朝她望來。
不過看她裹得那麼嚴實，跟一隻熊似的，黑沉的面孔竟然緩和了幾分。
將帽子摘掉，圍巾取下放在臂彎裏，韓智嫺也不脫外套，站在門口就徑直開口：“我來了，現在來談談解約的事情吧。”
“不急。”黎曜淡淡出聲。
韓智嫺略微蹙了下眉頭，她面上鎮定，實際上心裏卻還是有些緊張，因爲對面的人的心思，她其實也摸不透。
“餓了，喫完再說。”黎曜又說。
韓智嫺深吸了一口氣，“那我等你喫完再上來。”
“坐。”
黎曜一個字就令韓智嫺停住了腳步，很顯然，他的意思是讓她陪他一起喫。
韓智嫺背對着他，眸光微偏。
“你不是也沒喫嗎？難道你就那麼在意，和我一起連飯都喫不下？”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貓捉老鼠的戲弄之意。
韓智嫺嘲諷一笑，在意？有什麼好在意的？
“既然黎董不介意添一雙碗筷，那我就叨擾了。”韓智嫺走上前來，拉開了椅子，然後將羽絨服脫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隨即坐下。
不過喫頓飯而已，她有什麼不敢的。
只是這一看飯桌上的菜，她就有些傻眼了，全部是些湯湯水水，各種補品，像極了她在醫院的病號飯。
關鍵那所謂的醫院VIP專屬膳食，她其實心裏是清楚的，那是黎曜的安排，醫院哪裏還管飯！
黎曜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也懶得琢磨，只當看不見，淡定地盛了一碗湯，然後慢慢小口小口的喝着，熬時間。
誰知道黎曜喫飯比她還慢，這樣夾一小絲，那樣挑一小粒，愣是讓她沒辦法，只得又盛了一碗湯。
得意樓的手藝，那自然是沒話說。
在發現自己一直喝湯只會把自己喝吐，而不會捱到黎曜喫完飯後，韓智嫺面對一桌的美食，最終放棄了拉鋸，開始一點點品嚐起來。
她本來就是個極愛美食的人，在廚藝上又有幾分天賦，喫起這些東西來，只覺得刀工、火候、配料一一在腦袋裏閃現，如果拋開對面那個煩人的傢伙，這一頓倒還喫得挺享受的。
見她放開了喫，黎曜冷硬的輪廓似乎也在燈光的籠罩下變得柔軟了些許。
終於，一頓飯喫到了尾聲。
“說吧，要什麼條件，才肯讓我解約，並且不再幹涉我之後所有的事？”她終是忍不住問道。
面也見了，飯也吃了，黎曜若是有其他的條件，也該是時候亮出來了。
誰知道黎曜不答反問：“想好了嗎？永遠的告別這個舞臺。”
韓智嫺心咯噔的一下，擡眸看向他，然後就繼續聽他講道：“不僅僅是不能演戲上綜藝，更重要的是再也無法登上演唱會的舞臺，再也沒有單曲打榜，再也不能出專輯，甚至，再也無法唱歌。”
她熱愛唱歌。
唱歌就是她的夢想，甚至超越了一切。
而現在，退圈意味着主動放棄這一切。
“你真的想好了？願意放棄——”
“想好了。”韓智嫺打斷了他的話，眸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說吧，條件。”
黎曜瞳孔一縮，被她決然的目光刺傷。
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夢想，她今後的人生，只爲離他遠一點。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這個認知變成現實的時候，他還是被深深刺痛。
包房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有些壓抑，有些心驚。
隨即，在韓智嫺等待着如宣判一般的條件砸下來的時候，黎曜卻呵的一聲笑了。
“條件你已經履行了，你可以走了，明天解約書就會遞到了你們手裏，到時候你就自由了。至於違約金，就當我買了你的那一晚，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彭鳴，送客。”
黎曜冷冷地說道，不知道爲何，那一刻韓智嫺感覺室內彷彿忘記開空調似的，和外面一樣，北風呼嘯，夾着雪粒子，冷得凍人。
她握緊了拳頭，爲那一句“買你那一晚”而感到羞恥憤怒，另一方面又疑惑，他說的已經履行的條件，是個什麼條件？
“韓小姐，請！”彭鳴卻已經執行命令，要將她請出去。
有憤怒，有疑惑，但更多的卻是巴不得離這個人遠一點的迫切，於是，韓智嫺也沒有再說什麼，拿上羽絨服和圍巾，徑直就出了門去。
路上，她遇到了那個不長眼的小侍女，小侍女似乎有些喝大了，一看到她就撲了過來。
“韓智嫺！”她尖叫道，即便醉了，卻依然記得這人搶了她的角色，記得那些嫉妒和憤恨，所以伸手就朝韓智嫺抓了過來。
“瘋子。”韓智嫺冷哼一聲，隨即眉頭高鎖，因爲她發現她只能往後撤，這個瘋婆子竟然把路給堵了。
“韓智嫺！你這個破鞋、賤人！不要臉的賤貨，我要撕了你！”喝醉了酒的人只管憑着性子亂罵，怎麼解氣怎麼來，而這外邊那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包房裏劇組的人。
“你幹什麼！”季茜出來就看到這個女的朝韓智嫺撲過去，正想要上前阻止，結果下一秒這個女的就被人一腳踢了出去，要不是她躲得快，估計這女的就直接砸在她身上了。
擡眸一看，隔壁包房的門已經打開了來，黎曜恰巧按住了韓智嫺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把她攬進了懷裏一樣，而剛纔那一腳，正是他踢的。
“黎董！”立即有人認出黎曜來，當即，一片熱絡的聲音響起，根本無人顧及那地上被踢倒的女人。
“黎董也在這裏喫飯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劇組今天殺青，大家一起湊個熱鬧。”有人上前腆着臉提議道。
“不用了，你們慢慢喫。”黎曜眸光冷淡，然後扶着韓智嫺的肩膀，邁開長腿徑直走了。
路過倒在地上那痛得打滾的女人旁邊時，他腳步一頓，眸光一瞥，“劇組演員良莠不齊，還真是讓我……呵，失望！”
這個“莠”說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在場的人心裏都明白一個道理，這個女人的娛樂圈生涯，到此爲止了。
曜石唱片公司黎董的一句金口，徹底封死了她所有的路。
季茜望着黎曜和韓智嫺離開的背影，想要上前一步，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腳步，因爲剛纔韓智嫺並沒有給她使眼色，也就是說，韓智嫺的處境是安全的，暫時不需要自己插手。
想到韓智嫺今天本來就找黎曜有事，她也就忍住了。
不過經過這一個插曲，在座的人基本徹底地認定了黎曜與韓智嫺的關係。
這要沒有JQ，他們特麼的全部自挖雙眼！
而走廊處，一脫離了衆人的視線範圍，黎曜就鬆開了手，讓韓智嫺連發火都做不到，剛纔不是她不想掙開，而是壓根掙不開！
不過衆人誤會就誤會吧，反正她也要退圈了，她如此想到，也懶得再說什麼。
“再見。”她說道，然後擡步朝前走去。
黎曜站在原地，望着她走進風雪裏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最終鬆了開來。
那個女人，當真沒有回過頭。
最終，坐上了車，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