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祝菀的悉心照料,她受了箭傷並未發燒,恢復得也還算好。
除了右手暫時使用不便之外,其他倒是無任何的不適。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
到了夜裏,從戌時等到亥時,再到子夜。
夜深人靜,夏墨辰卻是沒有如往常一般出現。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就如現在。
她習慣了他的按時出現,習慣了他的存在,突然有一夜不來了,自己的腦海中會有着各種各樣的胡亂猜測。
他身子不好,生病了?
皇上遇刺之時,林順那麼晚才趕到,是他這裏出了什麼問題?
還是他的到來只是一時興起?
……
在走過的二十年人生中,千靈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糾結過。
他來了,她雖表現得很平靜,但心情很好。
騙得了別人,卻是騙不了自己的。
像今夜,沒有看到他,會輾轉難眠。
內心裏有着那麼一絲絲的酸意以及擔憂混雜着。
她竟然會因爲一個男人而攪動情緒的變化。
這樣的感覺,陌生卻又好似有些讓人着迷。
這一夜對於千靈來說是難熬的,不知何時才睡了過去。
醒來時,午時已過,已到未時。
早膳午膳一起用過了,祝菀見她閒着發呆,鳳眸之下有着烏青,一看就是昨夜沒睡好。
她問:“小姐,您要不再歇一會兒?”
千靈回神,搖了搖頭:“再睡夜裏該睡不着了。”
見她如此說,祝菀倒是沒再勸說,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日巳時,皇上見了四少爺,給他狩獵比試頭名的獎賞。
“但他聽都沒聽獎賞的是何物,便拒絕了,說要皇上應允一件事……”
千靈擡了擡眸,她殷紅的脣線拉直,隱隱已經猜到了這件事是何。
祝菀頓了片刻,說出未說完之言:
“四少爺所提的要求是小姐您的婚事由自己做主,若非所願,則不指婚。”
“傻子!”
千靈輕聲呢喃,心中卻又有些開心。
原來這就是家人……
與曾經那個只有一項又一項冰冷任務的千家相比截然不同。
這裏,讓她覺得溫暖。
-
又是幾日過去,夏墨辰再沒出現過,就連其身邊的林順與許嘉瑞也都沒見着人影。
他們,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中旬末,皇上準備啓程回宮,考慮到千靈的身子還沒好,不適宜長途跋涉地趕路,便有意將其送往安陽莊園養傷。
出發前夕,千靈回了西院。
來接她的人是大哥。
她拒絕了坐轎子,就這麼慢悠悠地往回走。
兄妹倆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快到所居之院時,千靈說:“大哥最近好似很忙。”
“嗯。”千天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應了聲,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嗯?”
默了片刻,他才說:
“近些時日確實有些忙,少有時間去看五妹妹。”
千靈挑了挑眉,看向他,問:“在忙什麼?”
聞言,千天逸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道:
“五妹妹安心養傷便是,這些事不用操心,大哥心裏有數。”
到安陽莊園雖說是她計劃中的一環,但這個世界通訊並不發達,信息傳播較慢,很多時候並不能第一時間掌握遠方的動向。
千天逸知曉她在擔心什麼,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說:
“五妹妹放心,大哥往後做事會考慮得全面一些,不會讓他人有機會來要挾家人去做不願做的事。”
“嗯。”
千靈表示理解地應了一聲。
這話其實就表明了,他還是會去的。
想要去找尋那個一直困惑在他心中的答案。
到了院落,千靈見了父母,見了三哥,唯獨不見那總是喜歡穿着一身紅衣的四哥。
她問:“四哥呢?”
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奇怪。
“出事了?”千靈又問。
“在他自己的屋子。”千成志出聲道來。
千靈:“我去看看他。”
“靈兒……”
王氏欲言又止,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千成志打斷了。
他看向將視線投過來的女兒,說了聲:“去吧。”
“嗯。”千靈應聲,走出了前廳。
-
“輕點!輕點!!輕點!!!”
站在門外,正準備擡手推門的千靈聽到屋內傳出的暴躁嚎叫聲。
音量一聲比一聲高,語氣也一聲比一聲重。
她頓了下,果斷地推開了門。
印入眼簾的是——
屋內外間的軟榻上,少年裸着半身趴着,其後背上有着大小不一的淤青。
他的侍從正小心翼翼地爲其擦着藥。
時不時還能聽到他發出輕微的‘嘶嘶’之聲。
因爲臉靠着裏面,千靈看不到他的情緒,但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
驟然感覺到有冷風灌入,侍從貝南這才向着門口看去。
這一看,手一個哆嗦,力道重重地按在了千明珠背上的淤青之處。
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放在頭下交疊着的雙手緊緊握拳,青筋暴起,額前滲出一層薄汗。
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了勁,他咬着牙說:“貝南!你完了!”
他並未回頭,仍將臉朝裏埋着,感覺到背上傳來的涼意,他打了一個哆嗦,問:
“你這門是不是沒關好?
“怎麼感覺有風吹進來了?
“你這小子想凍死我是不是?”
聞言,千靈看了祝菀一眼。
後者轉身關門去,動作很輕。
“四少爺……”
貝南想要提醒他,小姐過來了。
話還沒出口,便被千明珠打斷了:“你上個藥怎麼磨磨蹭蹭的?
“快點!那丫頭今日回來,別被她看到了。”
“我已經看到了。”
千靈接過他的話,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情緒。
然後屋內陷入到了死靜當中。
千明珠整個身子變得僵硬,貝南手裏拿着藥不敢動。
千靈站在原地,就這麼看着那將頭埋在臂彎的少年。
眼神是那麼的直勾勾。
火兒都看不下去了,它說:
“主人,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是女子?
“你這麼盯着一個沒有穿衣服的男人看是不是不好?”
千靈十分淡定地回了一句:“這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