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 第0108章 水匠太子?
    漢十年秋九月,辛未(初八)。

    在抵達鄭國渠下游縣丞——蓮勺後的第三日,劉盈也終於在臨時柱腳的蓮勺縣衙,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少府陽城延。

    其實,陽城延自長安出發,比劉盈要早了好幾天,按理來說,當劉盈趕到蓮勺時,陽城延應該早早等候於此纔是。

    但實際上,陽城延自長安出發之後的第一站,並非是位於鄭國渠下游南岸的蓮勺,而是位於鄭國渠中、上游一帶的三原。

    至於原因······

    “渠況勘測之事,少府辦的如何了?”

    簡單問候一番,劉盈便也沒多繞彎子,直入正題。

    聽聞劉盈此問,陽城延也不由面色稍一肅。

    “稟家上,皆畢。”

    “四日之前,臣已遣少府水工往之,以絕鄭國渠於涇口。”

    “後臣親往而觀之,同少府水工之匠細細探測,終得此番,鄭國渠整修之詳案。”

    說着,陽城延不忘從懷中,取出一卷沾了些許幹泥的竹簡,將其交到劉盈收中。

    趁着劉盈閱覽的功夫,陽城延也在一旁敘述道:“臣已測算得出,此修鄭國渠,凡三原以西之渠段,凡六十餘里,皆當填土於渠底,以漲其地勢。”

    “此事,可暫不急;待冬至冰封,下游之塞疏通,再填土不遲。”

    “及三原以東、蓮勺以西之百七十里,則有近百五十里處,不必填土、掘泥。”

    “若有閒,可稍掘渠地淤泥,代之以土便可;若無閒,亦可勿爲。”

    聽着陽城延的敘述,劉盈也稍點了點頭。

    沒錯。

    自長安出發之後,陽城延第一時間,便趕到了涇水流入鄭國渠的渠首。

    而後數日,陽城延的唯一工作,便是自西向東,也就是自上游到下游,次序查看、測算出鄭國渠各渠段,需要如何進行整修。

    整條鄭國渠,尤其是中下游的渠道減寬,這自是不必多說。

    最主要的,還是要測算出鄭國渠各個渠段的整修方案。

    即:上游各部分,需要填多少土?

    中游哪些部分可以不管,又哪些部分,需要維護、修繕?

    當然,最爲重要,也是當下最爲急切的,便是被泥沙阻塞,導致水流減緩甚至接近絕流的下游,需要下挖多深?

    這個問題,陽城延很快便給出答案。

    “此修鄭國渠,首重者,當乃下游阻塞渠段之下掘、疏通;其具體河段,便當自蓮勺以西二十里起,直至鄭國渠匯入洛水之尾,共渠百一十里。”

    “及掘泥沙之深,臣擬測算得:此百一十里,首十里當挖二尺餘,後每加十里,便當多挖一尺。”

    “至鄭國渠尾,便當挖足一丈三尺之深······”

    聽着陽城延給出具體數據,繞死對此有所預料,劉盈也不由稍有些詫異起來。

    ——一丈三尺,可就是將近三米!

    換而言之,自秦二世至今,短短不過十三年的時間,沒有受到系統性維護的鄭國渠,其下游便沉積了至少三米厚的泥沙!

    要知道當年,秦相呂不韋修鄭國渠的時候,鄭國渠的深度,也纔不過三丈!

    也就是說,原本底寬九丈、頂寬十五丈,深三丈的鄭國渠,只因爲短短十幾年沒有維護,就變成了如今,這底寬十五六丈,頂寬二十餘丈,深卻不足二丈的模樣。

    渠部因泥沙堆積而增高,渠寬又因爲百姓、地方拓寬而變大······

    只能說,鄭國渠至今還能流得動,還能勉強用來引水灌溉田畝,就已經是不小的奇蹟了!

    而此番,劉盈受天子劉邦之令整修鄭國渠,上游水土的加固、整條水渠的減寬,都還是其次。

    最主要,也是最爲急迫,直接關乎鄭國渠明年流水量,關乎渭北百姓農業用水的,還是下游,也就是陽城延方纔所說的那段一百一十里,也就是約四十五公里長度阻塞河段的疏通。

    只需要把這一百一十里阻塞河段的渠底,從現在的一丈七、八尺深,下挖至原本的三丈左右的深度,鄭國渠的狀況就將大幅好轉。

    至於用石磚、埽鋪設上游,固定土木,填土減小鄭國渠的寬度,乃至於在中下游束水衝沙等,則都不用太着急。

    而從現在的秋九月八日開始,到關中降溫,河道冰封,渠底泥沙結爲凍土的十月中下旬,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留給劉盈去疏通下游河段的阻塞,完成此次鄭國渠整修工作最主要部分的時間,只剩下這四十天左右。

    想到這裏,劉盈的面容之上,也稍帶上了些許緊迫。

    “渠地淤塞之疏通,何時可啓工?”

    “還有,近幾日,自渭北而來,爲渠整修之力役者,得人幾許?”

    似是感覺到劉盈心中的急迫,陽城延神情當中,也不由涌上些許嚴肅。

    “鄭國渠,自渠首絕水已四日,明後二日,渠底之泥稍幹,便可啓工,以掘下游之沉泥!”

    “及力役······”

    說到這裏,陽城延話頭稍一滯,望向劉盈的目光中,逐漸涌上一抹由衷的欽佩。

    “至今日辰時,自渭北自來之民壯,便已有一萬四千餘!”

    “待不數日,恐當足二萬五千之數;勞之稍及,當或可於冬至前,盡畢下游之整修事!”

    從陽城延口中,得知力役的問題大致得到解決,劉盈心中的急迫感稍緩解了些許。

    “如此,力役之缺,便當無虞。”

    ——過幾天,北軍、中郎將屬衙的軍官將士們,就要到渭北各處的直道上,去修被石磚壓壞的直道了!

    到那時候,別說是兩三萬了,就算有四五萬壯勞力自發前來,劉盈也絲毫不覺得奇怪。

    力役的問題解決了,那最後剩下的,也就是具體的施工方案了。

    想到這裏,劉盈便從上首的座位上起身,從面前案几上拿起一張嶄新的羊皮卷,交到了陽城延的面前。

    “此修鄭國渠,本當以少府之意爲重,孤本不該插手。”

    “然此,乃孤偶得之策,故獻於少府當面,以問其可行與否?”

    劉盈說話得功夫,那張嶄新的羊皮卷,也已經被陽城延攤開,放在面前的木案之上。

    而後,陽城延便看見羊皮卷子上······

    只有六條線?

    準確的說,是六條粗細不等,且互相平行的線。

    看着自己畫出的這幅酷似跑道的‘施工圖’,劉盈也不由面色稍一紅,走上前,手指點了點羊皮卷的正中間。

    順着劉盈的手指將上半身前傾,仔細看去,陽城延這才發現,在那六條平行線的正中央,還有幾個指甲蓋大小子字體,似是作爲標記。

    “渠底······渠頂······”

    喃喃自語着,陽城延面上,便悄然涌上了然之色。

    就見陽城延稍擡起頭,面帶不確定的望向劉盈,指了指那六條線中,最靠外的兩條。

    “家上之意,此二線,乃爲渠頂?”

    見劉盈點了點頭,陽城延有指了指上數第二條,和下數第二條直線。

    “此,爲渠底?”

    待劉盈又是一點頭,陽城延看着最裏面那兩條線,面上稍涌上些許疑惑。

    見此,劉盈也不由輕笑着俯身,又指了指最終將那兩條線之間的一處標記。

    看着拿出標記,陽城延的目光中,終於出現些許瞭然。

    “寬九丈······”

    九丈,不就是鄭國渠原本應該有的底寬?

    就見陽城延若有所思的擡起頭,稍帶不確定的望向劉盈。

    “家上之意,下游百一十里之河段,渠底不全挖,只挖渠中之九丈?”

    聞言,劉盈終於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鄭國渠之底寬,本當爲九丈,然今,已爲地方、百姓自而拓寬至十五、六丈。”

    “若此十五、六丈之寬全挖,則自渠底挖得之泥沙,還當使力役自渠中拋至渠外,徒費人力。”

    “然若只挖渠中之九丈,所掘得之土勿出渠,而填於渠側餘六七丈?”

    “——一者,便可少掘六七丈寬之渠底;”

    “二者,渠底所掘得土不必拋於渠外,又可省下勞役,以速畢此間事。”

    說着,劉盈不由溫爾一笑。

    “待冬至後,鄭國渠之寬,本就當填土而減;今只掘渠中九丈之土,以填渠側之六七丈,待來日減鄭國渠寬,亦可省力不少。”

    聽聞劉盈這一番描述,陽城延稍一沉吟,在腦海中將劉盈描述的畫面復原了一番。

    南北寬十五丈的渠地,北三丈、南三丈放着不管,只挖中間那九丈,也就是將來,會成爲鄭國渠實際渠底的九丈。

    而從這九丈寬的河渠中,下挖一尺到一丈三尺不等深,挖出來的土直接扔到兩側,也就是不挖的那北三丈、南三丈之渠底。

    這樣一來,原本要挖十五丈寬的渠地,就減少爲了九丈寬;原本要從渠底運出來的淤泥,也變成了渠側填土減寬的土料······

    “若非知家上從未曾主水利事,臣免不得要以爲,此時當面者,乃聞名天下之水工矣!”

    見陽城延滿是欣喜的道出這句讚歎,劉盈只靦腆一笑,對陽城延一點頭。

    “即少府亦以爲,此法無不妥,此修鄭國渠,便依此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