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漢第一太子劉盈 > 第0126章 太子,可有明君之相?
    “家上,果真是這般言與相公?”

    待劉盈扔下一句‘少府官奴要用的糧食,咱倆一人出一半’,便揚長而去,蕭何也不出意外的等來了當朝計相:北平侯張蒼的拜會。

    聽聞張蒼略帶詫異的發出此問,蕭何也只能是苦笑着點了點頭。

    “然······”

    “家上言:既今歲,關中官吏半祿,便絕無官奴全食之理。”

    “然欲善其事,當先利其器;少府官奴,便乃修渠之器。”

    “往日,凡官奴之口食,本就已以‘人月一石’之制,較於民戶已然減半,若再減,恐於修渠事不利。”

    “故家上言:自今起,至春三月修渠事必,此四月餘,少府與修渠事之官奴三萬,其所需之糧米近十四萬石,國庫縱拮据,亦當出其半······”

    嘴上說着,蕭何也不忘搖頭苦笑着拿起面前,正靜臥於案几之上的竹簡,示意張蒼過目。

    “此便方纔,家上親守於案前,迫老夫所書之函。”

    “待午時過後,老夫手中事畢,恐還當攜此書,往國庫一遭······”

    聽着蕭何滿是無奈的道出這一番話,張蒼只面色怪異的上前,接過蕭何手中的那捲竹簡。

    “即出糧米七萬石,由備盜役卒輸往三原,以付匠作少府陽城延之手······”

    默唸出簡上所書,張蒼面容之上,不由稍涌上些許思慮之色。

    單看表面,這卷竹簡上的文字,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算是相當正常的物資調撥手令。

    但讓張蒼稍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竹簡末尾落款處,清晰蓋在‘丞相酇侯蕭何’幾字之上的那方紅印,以及蕭何方纔說:要親自走一趟國庫。

    ——自漢室立,這枚三寸見方的紅印,有多久沒被用在類似的物資調撥手令上了?

    莫說是有關物資調撥的手令了,便是天子劉邦的天子詔書,也經常出現天子用印後先行頒佈,蕭何再抽空用印,走全程序的狀況!

    至於過往這數年,天子劉邦征戰在外,朝堂大權盡掌於蕭何手中之時,那方丞相印,也很少出現在朝堂的日常運作當中。

    除了關乎朝堂大政的正式公文,如漢元年,緊跟着《授民田爵令》而發往天下各地,以勸山中隱民下山安家的相府政令,蕭何基本很少用腰間的那方相印。

    便是去年年末,劉邦率軍出征之際,相府發往朝堂有司的那封‘凡有秩之官吏,皆暫發半祿’的公文,蓋得都是蕭何的私印。

    而現在,那方象徵着‘佐天子以治天下萬民’,象徵着丞相大權的方印,卻蓋在了一封調撥糧米區區七萬石的手令之上!

    甚至連蕭何本人,都要爲了這區區七萬石糧食,而放下手中堆積如山的政務,親自前往國庫!

    如此大張旗鼓,這般鄭重其事,其所表明的深意,自是不用張蒼細想。

    “家上如此行事,莫不太自專了些?”

    暗自稍腹誹一聲,張蒼便略帶憂慮的擡起頭,對蕭何稍一拱手。

    “相公。”

    “家上此番,究竟何意啊?”

    “不過是糧米七萬石,又乃與少府官奴之用,何需相公用印於手令,更欲親往?”

    見蕭何只笑着搖了搖頭,卻並不見開口的意思,張蒼面上困惑之色,不由更甚了一分。

    “鄙人尚還記得,相公拒撥少府官奴之糧,乃蓮勺縣道傳言:相公於少府私交密切,家上似有不愉?”

    “怎今,家上又親登相府,迫相公調糧?”

    聽聞張蒼這接連數問,蕭何只面上無奈更甚,一陣搖頭苦笑連連。

    如此許久,終還是笑意稍一斂,將上半身稍前傾了些許。

    “家上此番,乃欲敲打老夫,不可公私不分啊······”

    “嗯?”

    “此話,做何解?”

    聽聞蕭何此言,張蒼臉上更是寫滿了問號。

    “相公拒撥少府官奴之口糧,本就乃避‘同少府私交甚篤,又公私不分’之嫌。”

    “又家上明與人言:相公同少府來往過於密切,相公這才拒撥糧米。”

    “怎家上先行敲打於少府,待相公遠少府,又前來敲打相公?”

    “這······”

    看着張蒼面上困惑,蕭何面色稍一凝,旋即意味深長的一笑。

    “唉······”

    “高處,不勝寒吶~”

    “老夫不過身居相位,竟便惹得北平侯這般人傑,亦做如此癡愚狀······”

    暗自感嘆着,蕭何不由稍嘆一口氣,便也由着張蒼的詢問,順着答了下去。

    “正所謂:過,則猶不及。”

    “老夫同少府之誼,本乃私事;然少府官奴食量,衛家上用以爲修渠之力役,則乃國事。”<spanstyle>谷</spanstyle>

    “家上不喜老夫同少府公私不分,因私誼之親而誤國事,老夫遠少府,本乃應有之理。”

    “然拒撥少府糧草,雖乃老夫欲遠少府之舉,然亦誤了修渠之國事。”

    說着,蕭何不由輕笑着側過頭,意味深長的望向張蒼。

    “此,便乃老夫爲避‘公私不分’之嫌,又反行之以公私不分之事啊······”

    看着蕭何望向自己時,那一抹略露出出洞悉之意的笑容,張蒼卻是極其自然地點了點頭。

    “是了······”

    “惹家上猜疑,蕭相確當遠少府,以避‘公私不分’之嫌。”

    “然相公爲遠少府,而拒撥少府官奴之口糧,便反誤修渠事,又落得公私不分之嫌······”

    “如此一來,家上今日親至,便也是當然······”

    見張蒼說着,不忘稍有些不確定的看向自己,蕭何也只輕笑着點了點頭。

    “然也。”

    “老夫拒撥少府官奴之口糧,雖乃因家上之言,然此般‘君臣猜疑’之事,乃可自爲,而不可爲外人道之事。”

    “家上今日親來,又迫老夫親書手令,便乃明告老夫:縱慾遠少府,亦不可誤修渠事啊······”

    說着,蕭何不由悠然一聲長嘆。

    “往數年,皆爲陛下所不喜,也是難爲家上······”

    “今家上得以監國,又爲陛下託之以修渠之責,又前不久,陛下方興易儲之念。”

    “值此微妙之時,得主修渠事而自證其能,家上,實不敢有絲毫怠慢吶······”

    聽聞蕭何這一番感嘆之語,張蒼終是稍斂面上困惑,陷入短暫的思考。

    片刻之後,就見張蒼面上稍帶着些許凝重,目光中略帶着些許試探望向蕭何,聲線也被張蒼壓得極低。

    “依蕭相之見,家上此番作爲,或得賢君之相否?”

    聽聞張蒼這一問,蕭何那之流於麪皮之外的客套笑意,終於是直達眼底。

    就見蕭何應聲一笑,旋即稍待調侃的望向張蒼。

    “北平侯此來,便當是爲此事?”

    “可是前時,陛下意欲易儲,北平侯籌謀不定,不知當謹遵陛下詔諭,亦或擁護家上之儲位?”

    聽聞此問,張蒼稍有些詫異的擡起頭,見蕭何滿是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終不過面帶陰鬱的稍一點頭。

    “然,又不盡然。”

    “陛下意欲易儲,廢長立幼,鄙人身以爲漢臣,雖不當不尊陛下之意,然亦知廢長立幼,徒使主少國疑之弊。”

    說着,張蒼不忘自嘲一笑。

    “說來前秦之時,鄙人尚爲秦御史。”

    “秦王政久不立公子扶蘇,使趙高、李斯矯詔以害秦將蒙恬、公子扶蘇,立二世胡亥,終使秦二世而亡。”

    “此間種種,鄙人於彼時之秦廷,實可謂親眼目睹,縱今,仍是歷歷在目······”

    說到這裏,張蒼不由沉着臉搖了搖頭,又長嘆一口氣。

    “家上身以爲陛下嫡長子,鄙人自當擁護;及陛下所言之‘太子仁弱,趙王較之更爲聰慧’,鄙人更不以爲然。”

    “鄙人之憂······”

    滿是遲疑的拖一個長音,張蒼糾結許久,終還是暗自一咬牙,下意識掃視一週,才面帶鄭重的將上半身一前傾。

    “鄙人之憂,乃於皇后,及呂氏外戚!”

    語調鏗鏘有力的道出此語,張蒼嚴峻的面容之上,已是寫滿了擔憂。

    “今家上尚未得立,呂氏尚不顯囂揚之相;然皇后尚非爲太后,便屢屢出言,以阻陛下之大政!”

    “且不論陛下所行之大政對否,皇后終不過後宮之主;縱其千差萬錯,自有吾等朝臣出言,以勸阻陛下三思!”

    “然皇后身以爲後宮主,屢屢出言,以阻外朝之大政,縱陛下亦無疑奈何······”

    說到這裏,張蒼不由稍擡起頭,面上嚴峻之色更甚。

    “相公試想。”

    “——陛下得開漢社稷之功,身以爲國祚之始祖,縱於今之皇后無以奈何。”

    “若待來日,一俟宮車晏駕,家上年弱而繼立,今日之皇后,可就是明日之太后了······”

    “年弱之新君,可能奈何己之生母,彼時之漢太后?”

    “吾等身以爲朝臣,於帝母太后當面,又安能進勸阻之言、行勸阻之事?”

    “若不能,得彼時之太后在,今日尚還恭順之呂氏外戚,莫不俱囂揚跋扈,爲禍朝堂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