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都不用擡頭,就能察覺到那股涼颼颼的寒意。
她默默的放下筆,然後默默的把紙疊起來,再默默的塞到了懷裏。
非常小心翼翼做好這一切後,又悄悄的一點點後退,企圖用自己我逃避來降低存在感。
但顯然是徒勞的。
“江杳。”
江杳立馬雙手合十:“宿公子我錯了。”
不管錯哪,不管錯大小,只要聽到宿千祭這樣沉沉的聲音,語調帶着隱忍,那就要立馬認錯。
“過來。”
宿千祭從看到紙上面的字開始,就渾身不舒服,手都止不住顫抖了。
他真的是低估了江杳對他的影響。
江杳像烏龜一樣的挪動步子,小心謹慎的靠近:“宿公子,我來了。”
宿千祭強忍着想要把她拍暈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後,拿起筆:“你要寫什麼?”
江杳嚥了咽口水:“宿公子,我回去自己寫。”
——他不會是要幫我寫吧?
“趕緊說。”
宿千祭拿着筆,語氣有一絲不耐煩。
江杳不敢再反抗,小聲的開始說她要的東西。
不過不用她寫字也是好的,嘴皮子動動也挺好。
發現了好處,江杳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吐字也越來越清晰。
不過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她說的再生僻,宿千祭也不會停下來追問她是什麼意思,只管寫就完事了。
要寫的說完了,她還需要畫一個簡易的針筒。
“宿公子,這個要畫的,我自己來吧?”
宿千祭看了一眼自己寫好的字,整齊又清爽,這要是交到她手裏,指不定成什麼樣。
“要畫什麼,你說。”
這是不打算讓她碰筆了。
江杳撇撇嘴。
——不是我字不好看,是我沒用過毛筆,少瞧不起人了,我以前寫字可是拿過獎的。
宿千祭倒沒有瞧不上她寫的字不好,也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聽到她的心聲當然知道她不會用毛筆。
他只是忍受不了她那一手的字而已。
——可是畫畫這個東西,叫我用嘴怎麼說啊?
但看宿千祭那篤定的態度,江杳慫,槓不過他。
她弱弱的伸出一個手指,在紙上比劃了下:“從這畫到這。”
宿千祭落筆:“然後呢?”
“這裏畫過去。”
“這裏再畫過來。”
儘管步輕舟指得很清楚了,但畫畫這個東西,根本沒辦法靠別人的手去完成。
江杳眼看宿千祭要畫錯了,心下一着急,直接上手抓住宿千祭的手。
“這裏要彎一下,然後再畫過來。”
注射器這個東西本來就需要精細的,在古代難以做到像現代那種工藝,所以畫出來要更小心仔細。
江杳注意力都在筆下,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抓着宿千祭的手的。
可輪椅上的男人在手背被那隻小小的,溫暖的手附上時,脊背已經僵硬了。
鼻尖還有女孩身上獨有的香氣。
他手跟隨着江杳帶動,腦子卻已經在想,她是不是用了薰香,用的是什麼薰香,這淡淡的幽香,像是雨後的清露,又像沁水後的芙蓉。
江杳鬆了口氣,用別人的手畫畫可真累。
——等等,我用了宿千祭的手畫畫?
——不對,我抓住了宿千祭的手?
江杳腦子嗡的一聲炸開,手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慌忙收回,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恐。
宿千祭目光似無意的從手背掃過,眸子裏一閃而過的遺憾。
他放下筆,仔細看着紙上的字。
江杳見他沒有反應,心裏又納悶了。
——我剛剛是碰了宿千祭吧?怎麼他都沒反應啊?不是有潔癖嗎?不是都不給人碰嗎?他怎麼不生氣?
“你要的這些東西。”宿千祭出聲打斷她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我聞所未聞。”
“都是一些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小玩意,所以宿公子肯定是沒見過的。”
宿千祭嗯了一聲,似乎並沒有興趣深究,他將紙疊好遞過去然後問:“要送去皇上那邊?”
“是呀,皇上說讓元公公準備。”
宿千祭眼眸眯起,似乎想到了什麼:“讓狼奇去送吧。”
“啊?”江杳愣了一下,然後趕緊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宿千祭聲色淡淡:“快用晚膳了。”
言下之意是要她伺候了。
說完又自己搖動輪椅進屋了。
江杳撇撇嘴:“是,宿公子,我這就去讓狼奇公子送去。”
拿着宿千祭疊好的紙,江杳一路小跑去找狼奇。
剛出月亮門就遇上狼奇,倒是巧。
“狼奇公子。”江杳笑呵呵的,只是貼上了一張冷臉。
狼奇冷哼一聲,不爽的掃了她一眼:“江杳姑娘有事嗎?”
“這個。”她拿着紙:“宿公子讓你送去元公公那。”
狼奇沒有多問,拿過紙:“知道了。”
江杳盯着狼奇的背影,暗暗嘀咕:“嘖,主僕二人,一個冷一個酷,都一樣難伺候。”
一轉身差點被自己把自己嚇死。
“我滴親孃啊。”
徐靜也被她嚇得不輕,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她說不出話來。
江杳拍着自己心口:“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徐靜被她指責,頓時反應過來:“你要不做虧心事怕什麼?”
江杳白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徑直就想離開。
徐靜卻不讓她走,端着盤子擋在她面前。
“你做什麼?”
徐靜將盤子遞過去:“宿公子讓你把這個端進去?”
江杳想笑:“你想差使我幹活就直接說,還宿公子讓的,我這剛從宿公子那邊出來,怎麼沒你?”
徐靜捏緊了托盤,臉上故作平靜:“昨日我們過來都沒來得及向宿公子展示所學,宿公子昨日就交代了,讓我今日做好安神香送過來給你拿進去。”
“爲什麼是我拿進去?”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宿公子啊。”
徐靜瞪大了眼睛,聲音也很大,然後直接把盤子往江杳手裏推去:“反正東西我給你了,你要不送你就丟了吧。”
江杳翻了個大白眼,很無奈但也沒辦法,誰讓她是貼身侍奉。
而且徐靜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宿千祭那傢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折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