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師傅,之前屍體也是你勘驗的吧?”沐小悠面無表情地問。
“是的,大東家。”杜仵作恭敬地點頭,震驚過後佩服感油然而生,一個小小的姑娘竟比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還要冷靜淡定,這內心到底強大到何種程度,簡直恐怖。
沐小悠繼續勘驗,“死者埋葬在大樹下的陰寒之處,腐爛得倒也不見得有多快,胃裏這一大包食物竟大致保持完好。”
“是的。”杜仵作瞧了那隻近乎完整的胃一眼,心道這丫頭~~竟認得胃?可見不是生手。
瞧?又犯傻了吧?這丫頭如此淡定哪兒像個生手了?倒像是成百上千次地面對人類屍首,把人類屍首看穿看透了似的,不帶絲毫恐懼~~連他這個幾十年的老仵作都甘拜下風。
沐小悠若無其事地繼續開口:“若死者是吃了朋來酒樓的食物中毒身亡,那胃裏這包食物一定是含毒的,這一點杜仵作可認同?”
杜仵作點頭:“認同。”
“那反過來說,若這包食物裏沒毒,是否可以證明朋來酒樓是清白的?”?
杜仵作只能點頭,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的呢?
這時聽了兩人對話的捕頭和官兵,都捂着嘴巴望過來,想看看沐大東家如何驗毒。
連路刺史都忍着噁心蹭過來,等着看結果。
“拿驗毒的銀針來。”沐小悠朝杜仵作伸出手。
杜仵作便把銀針遞過來,沐小悠接過銀針之後,做了一件特別噁心的事,打開了死者的胃,把銀針探向胃下方的食物。
銀針完全沒有變色,無毒!
路刺史臉色難看極了!倒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沐小悠還在拿銀針探,邊探邊說,“大家瞧好了,胃部裏面和下方的食物完全無毒,只有胃上方表面這薄薄一層有毒。這足以說明死者先在我們酒樓喫飽喫撐了之後,自已服毒身亡的。杜師傅,還請你換根銀針親自勘驗一下。”
“好。”杜仵作只能重新換了一根銀針,重新再勘驗了一次,的確是那個結果。
沐小悠道:“既然勘驗得如此清楚明白了,那還請杜師傅出具一份公平公正透明的屍首勘驗書,好還朋來酒樓清白。”
杜仵作起身,偷偷掃了路刺史一眼。
路刺史還能說什麼?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個鄉下丫頭有這種膽量,有這種頭腦,這麼容易就讓朋來酒樓擺脫了嫌疑。
再說人家手裏聖旨令牌樣樣有,他再想顛倒黑白也沒有這個能力。只是板着臉不說話。
杜仵作便當他這是默認了,淨了手去寫勘驗報告。
沐小悠也脫掉手套走到一旁仔仔細細淨了手。
再回來時勘驗報告寫好了,那名婦人的屍首也已經重新埋好,一行人離開亂葬崗。
路刺史心情差得要命,到手的京官就這樣飛了。
正埋頭在前面走,沐小悠從後面追上來,意味深長道:“刺史大人,你說咱們朋來酒樓同這名婦人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她爲何要在我們朋來酒樓服毒身亡呢?”
“那刺史大人在我們酒樓裏的水裏驗出毒這個事,是不是該問問刺史大人呢?”
“此次驗屍,只能證明那婦人不是死於你們酒樓的飯食,並不能證明你們酒樓裏的水沒有問題。”
“即如此,那待會兒一定要當着靈州城所有百姓的面,驗驗裝過毒的水缸,徹底還朋來酒樓的清白。”
“沒問題,那就當衆驗。”路刺史嘴角扯出一抹得意,誰打碗水來他都有法子驗出毒,這一招屢試不爽。當衆驗?那更好,看沐小悠如何砸自己酒樓招牌,哼!
回到城裏之後,直接前往朋來酒樓。
沐小悠叫官差把砸爛的水缸搬到大街上,打半碗水在缸子裏晃了半天,之後倒出來檢驗。
圍觀的人們交頭接耳。
“若缸子裝過毒水,那總會有殘留。”
“不錯,只要檢驗這碗水有毒無毒,就能證明朋來酒樓的清白。”
議論聲中,趙捕頭拿着檢驗毒物的銀針過來了,大家緊張地圍攏過來,都想看看結果如何。
“慢着。”趙捕頭正想拿銀針往碗裏放,何金突然扣住他的手腕。
隨後沐小悠似笑非笑地望向路刺史:“刺史大人,還請你打碗水來。”
路刺史臉色一下鐵青,“爲何?直接檢驗不就得了?難道大東家不相信本官不成?”
“對,不相信。”沐小悠直接了當地回答,“我懷疑我們酒樓的水之所以驗出毒,就是你們衙門裏的銀針動了手腳。”
現場鴉雀無聲,都等着路刺史去打水,倒要看看沐大東家說得可對。
路刺史狠狠握拳,這~~這鄉下丫頭太狡猾了,自己似乎上了她的當了。
可這麼多人看着呢,他這碗水能不打麼?
只能黑着臉叫人打了碗水來,接下來的事情他都沒臉看了,把頭擰向一旁。
爲謹慎起見,沐小悠招呼旁邊的看客拿銀物探過那碗水,證實水裏確實無毒。
之後沐小悠又當衆喝了一口,再次證實水裏無毒。
兩番證實之後,何金才扣着趙捕頭的手把他手裏的銀針探進水中。
衆人驚呼。
“變了,銀針變色了,這根銀針當真動過手腳。”
“簡直卑鄙無恥,衙門裏的人竟然幹出這種事情來。”
“這也太黑暗了,連皇家產業都敢陷害!”
“一定是官商勾結,趙高義的妹妹可是刺史大人的寵妾啊~~”
路刺史臉色難看極了,怒視着趙捕頭神情兇狠道:“趙捕頭啊趙捕頭,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竟敢私自對驗毒的銀針動手腳!說,到底爲何這樣做?”
趙捕頭一陣慌亂,但很快明白過來,忙撲通跪了下去。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不該公報私仇,小的認罪。”
路刺史蹲下去,眸光深深地望着趙捕頭,“即如此,你就當衆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還朋來酒樓一個清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