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叫做冷家村,距離縱陽縣二三十里路。
村民們種稻谷和玉米聊以餬口,別無其它收入。
聊着聊着,天色暗下來了。
家裏也沒有燈盞,只能在院子裏生了一堆篝火用來照明。
不一會兒,大叔飯就做好了,每人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外加一道臘肉炒幹筍。
沐小悠望着擺在眼前的米飯和臘肉,心再次被狠狠撥動了一下。
這米,這臘肉,想必過年他們都未必捨得這樣喫吧?
竟然拿出來招待陌生的他們,怎能讓人不感動?
再看大叔自個兒面前,就是一碗稀可照人的白粥。
看來方纔大叔借來的那點兒米,這一頓就已經煮光了。
“大兒,你喫,娘沒牙,喫不動硬飯。”
老奶奶把面前的米飯往兒子面前一推,將那碗稀粥換了過來。
冷大叔則漲紅着臉,再次把粥碗拖了過來。
“娘啊,你就趕緊喫吧,別讓客人看笑話。”
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喫上一頓硬飯,娘這是不捨得喫,哪裏是沒牙喫不動?
可他也不好意思說,說穿了客人喫得也不香了。
冷老太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眼圈卻不由紅了紅,很快裂着沒牙的嘴笑着招呼沐小悠三人。
“來來來,三個娃兒快喫,夾菜喫。”
冷大叔則端起盤子,不由分說地把裏頭的菜悉數分給四個人,自己則留了一點筍和辣椒,一塊臘肉都沒有留。
“娘,你喫,補補身子。”
“娃兒們你們也喫,喫飽了明早好趕路,省得路上餓着。”
這頓飯,沐小悠喫得難以下嚥。
雖然後來在她們三個人的堅持下,分了一碗硬飯給冷大叔,但仍舊從飯菜裏吃出了苦澀的滋味。
三個兒子爲國效勞,在戰場上流血流汗,家中老母和殘疾的哥哥卻無米下鍋,這樣的場景她不希望在大晟國看到。
喫完飯後又燒了鍋熱水淨了臉,之後冷大叔安排他們三人住下。
倒不愁沒地住,家裏原本就是兒孫滿堂,一朝徵兵滿室皆空,盡顯淒涼。
第二天一早,沐小悠便起牀了,打算去村裏走訪一下,看看有多少戶人家被徵了兵,沒有領取到補貼或者撫卹金。
這一走訪才發現,每戶只留一子,其它的全部被徵走。
“兩年前徵兵?有徵得這麼厲害麼?”沐小悠十分納悶,“不都是一戶徵一名麼?”
就是說一戶人家若有三個兒子,那也只徵一個,而獨子不用應徵入伍,她記得這個律法從來沒有改變過啊。
影子點頭。
“王妃說得不錯,的確是這樣的。”
“據屬下猜測,這兒的官員定是受人指使,纔會違抗律法,如此不顧後果地徵兵。”
在這種年代,男人十分重要。
他們不但是最重要的勞力,開枝散葉也靠他們,若這樣把男人給徵走了,將來必定人口凋零。
人口一旦凋零,誰來幹活?誰來打仗?
故而從古至今,再好戰的皇帝也不敢如此徵兵。
“看來這兒的官員,不是皇甫逸的同黨就是朱項禹的同黨。”沐小悠杏眸微眯。
這兩人,都曾經毫無下限地擴充過兵力,所以這兒的官員必定受他們指使纔敢如此違抗律例。
必須把這些人查出來,殺一儆百。
當然,這個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得慢慢來,眼下更爲緊要的,是冷家村的貧窮如何解決。
沐小悠邊想邊四處打量,望着一塊塊禾苗瘦小的薄田,不由搖頭。
“這兒的田地太少了,縱使不徵稅,也完全無法養活這麼多的人口啊。”
“還是得想個法子增加他們的收入,如此才能徹底地幫到他們。”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懂。
“是啊。”影子贊同道,“各家各戶一年到頭只有稀飯喫,日子過得的確艱難,不過能不能開荒?”
沐小悠四下看了一眼,搖頭道,“這麼大顆的樹,多久才能砍倒一顆?再說了,樹砍倒了可根莖深紮在泥土裏根本挖不出來,來年又長出新枝發芽活了,開荒行不通的。”
“那就沒有辦法了。”影子無奈搖頭。
在這種山村,除了種地還能怎樣?若不能開荒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能幫到他們了。
不過沐小悠卻不這樣想,靠山喫山靠水喫水,山裏野獸兇猛打獵不切實際,但打現代來的她,知道山裏也隱藏着發家致富的祕訣。
沐小悠擡頭望向林子,盯着大樹的枝葉看了半晌,突然流露出一抹驚喜。
“那些?是茶樹麼?”邊說邊朝林邊掠去,近了一看果然是茶樹。
她鄉下的姥姥最愛撿茶籽炸茶油,故而她比誰都認得。
這滿山遍野的野茶樹,枝幹比臉盆還粗,樹上密密麻麻結滿了茶籽。
這要是在秋天茶籽成熟的時候來,裂開剝落的茶籽必定拿掃把都能掃得起來。
此時姜憂和影子都跟過來了,見沐小悠望着這片茶林一臉激動,都有些不解。
姜憂奇怪道,“這的確是茶樹,不過能拿來做什麼呢?結出的果子澀澀的,根本不能喫。”
“是啊。”影子也附和,“若是能喫,大家也不至於餓肚子了。”
“茶籽的確不能喫,不過可以拿來榨油。”沐小悠一臉肯定,“他們榨出來的油,可以賣給天下商行,這種油可是好油,炒出來的菜比什麼都香。”
影子和姜憂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們知道王妃是不可能胡說八道的,頓時也跟着高興起來。
“走,回冷大叔家。”沐小悠說着大步離開了這裏。
很快,冷家村的村長和冷家的族長就被請到了冷大叔家,外頭也圍滿了村民。
村長和族長聽了沐小悠的話滿臉不可思議。
“沐姑娘所言可是當真?那種茶果真的可以榨油賣錢?”
“沐姑娘真的會派人來教我們怎麼榨油?可需要收錢?”
“若需要收錢,咱們可拿不出來,要不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