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挺大，足有兩三百戶人家，此刻村子中央的大曬坪上擠滿了人。
遠遠的，就聽到大家爭先恐後的聲音。
“老闆，我賣。”
“我也賣。”
“我家就在旁邊，我馬上就挑過來。”
個個急不可待，生怕賣不掉似的。
大嬸也一直急吼吼催促她家男人。
“當家的，牛車趕得快些，萬一收夠了不要了，那就麻煩了。”
沐小悠不由替他們感到心酸，這麼低的價錢，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會這麼急切地想要拋售？
“走，上去看看。”沐小悠招呼了一姜憂一句，兩人把馬往旁邊大樹上一栓，往村裏走去。
那邊陸續已經有人從家裏挑了棉花，開始在那裏過稱了。
沐小悠走近之後，發現那個坐在桌旁算賬結錢的男子特別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此刻那名男子正勾着腦袋在算帳，瞧不清臉。
沐小悠盯着打量了一會兒，也沒想起是誰。
“江左林，棉花一千斤，一共三兩銀子。”那名男子邊大聲說着邊擡起了頭，從錢匣子裏拿出三兩碎銀子，發給了一名臉膛黝黑的莊稼漢子。
他這一擡頭，沐小悠看全了他的臉，似是想起來了。
這個人，可不就是四海商行通州分行的管事，叫什麼名字來着？
對了，鐘不虞，就是他。
難怪棉花的價格被壓得如此低，原來是四海商行在其中搞鬼，這種行徑實在太可惡了！
眼看着許多棉農抹着眼淚，把囤了三年的棉花以這樣低的價格賣了出去，沐小悠忍不住撥開人羣，走上前去。
“大叔大嬸，你們的棉花我二十文錢一斤收了，都賣給我吧。”
她的話一出，整個曬坪上鴉雀無聲，個個滿臉狐疑地注視着沐小悠。
二十文錢一斤？開玩笑的吧？
雖然大家做夢都想賣這個價，但哪個又敢相信呢？
三文錢都在這裏搶着賣，你突然出個二十文，這不是搗亂是什麼？
鐘不虞聽了這話，冷笑着望了過來。
沐小悠易了容，鐘不虞完全沒認出他。
上下打量了沐小悠幾眼，鐘不虞扯着嘴角輕蔑道：
“這位姑娘可別在這搗亂，否則我要是不收大家的棉花了，大家不得罵死你？”
好好的人家賣棉花呢，你攪和人家好事導致棉花賣不掉，打死你的心估計都有。
他可不認爲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拿出那麼多的銀子，也不信她能運這麼多的棉花走。
他設計讓棉花價格一降再降，棉農們整整囤了三年的貨。
這每家每戶至少上千斤，二十文一斤得花多少銀子？
這丫頭衣着普通，根本不像可以拿出那麼多銀子的人。
更別說運費了，不是他們這種大型商行哪個收得起？
村民們也是這個想法，個個都起了不滿的情緒，性子急的開始把沐小悠往外推。
“姑娘你就行行好，別在這瞎摻和，若你把收棉花的老闆趕跑了，咱們可饒不了你。”
之前在路上碰到的大叔大嬸也忙上來勸告。
“姑娘你不是口渴來喝水的嗎？喝完水趕緊趕路吧。”
“是啊，小孩子家家的，管這些閒事做什麼？”
鐘不虞扯着嘴角瞟了沐小悠一眼，把手裏的筆往桌上一拍，站了起來。
“即如此，那這些棉花就讓這位姑娘來收吧。”
“這德州有的是便宜棉花，我們就算收兩文錢一斤，也有的是人賣。”
“對了，方纔賣了棉花結了賬的是哪幾位，趕緊把錢退回來，不收了不收了。”
村民們一聽急紅了眼，大家涌上前來，有人哀求鐘不虞，求他行行好繼續收大家的棉花。
也有人一聽說棉花賣不掉了，直接就崩潰了，忍不放聲大哭。
“瞧你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乾的好事，你這是斷了我們的活路啊。”
“可不是？現在賣不出去了，大家就等着餓死吧。”
鐘不虞見狀眼珠子一轉，得意道：
“大家還想賣啊？那兩文錢一斤，要不你們村子的棉花我是斷不會再收了。”
這轉眼又少了一文錢，大傢伙的心都在滴血，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鎮上縣裏只收一文錢，能賣兩文一斤多了近一倍的收入，不得不賣啊！
猶豫了一會兒，許多人狠狠一咬牙，再次答應下來。
“我賣，趕緊給我稱吧。”
“對，我也賣。”
“我家的也賣了算了。”
大傢伙正爭先恐後，沐小悠大聲發話了。
“方纔是誰三文錢把棉花賣給這位老闆的？趕緊退了，要不一會兒我二十文收的時候，你們可別後悔。”
見沐小悠的話說得真真的，大家又不由一愣，恍惚了一下。
有人信了她的話，真跑去退了錢。
可也有人不相信，衝沐小悠生氣地咒罵。
“呸~~叫你多管閒事？趕緊滾出村子去。”
沐小悠無語地聳了聳肩，接過姜憂遞過來的包袱，拿出一包碎銀子和一沓銀票。
看到沐小悠一下子拿出了這麼多的錢，村民們眼睛都瞪直了。
這丫頭方纔說的話，難不成是真的？
她真的要二十文一斤收大家的棉花？
這，這銀子都拿出來了，還能假得了？
方纔退錢那幾戶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還好相信了這丫頭。
而不相信沐小悠的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直想抽自己耳光。
鐘不虞則望向沐小悠的眼神不由變了變，小看這個賤丫頭了，竟然真捨得這樣糟踐銀子。
不過又覺得她有些可笑，這德州大半農民種棉花，這麼多的棉花她二十文錢收得盡？
今日就讓她收，看她有多少錢可以拿出來得瑟。
再說了，她收得起也運不走，白白就是送錢。
而自己雖然同北狄那邊簽了大量棉花訂單，但少收一個村子的棉花又怎樣？
想到這裏鐘不虞冷笑着讓到一旁。
“這位姑娘既然這麼大氣，來，這個位置讓給你。”
沐小悠一臉淡然地坐了上去，摸起桌上的筆滴溜溜在手指上轉了一圈，之後衝大家一笑。
”今日我不止收你們的棉花，之後二十文一斤收所有人的棉花，大家放消息出去，可別讓棉農們把價格賣差了，吃了大虧。“
鐘不虞聽了這話腦瓜子嗡的一聲，差點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