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野風帶着一個女子進來。
她穿着樸素,頭上戴着帷帽。
南昭雪看着她進屋,福身行禮,緩緩摘下帽子。
“又見面了,李小姐。”
李三娘抿抿脣:“那日不知王妃身份,還請王妃恕三娘唐突無禮之罪。”
南昭雪打量着她,那天就料到以後還會和這位李小姐見面,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李小姐,開門見山吧,來見本王妃,所爲何事?本王妃時間寶貴,沒功夫寒喧。”
李三娘噎了一下,飛快擡頭詫異地看看南昭雪,又低下頭去。
“王妃是不是還在怪我,那天……”
“李小姐,”南昭雪打斷她,“本王妃的話,聽不懂嗎?直接說有什麼事吧,若是爲着那天的事,你該去找蔣錦皓,而非本王妃。”
李三娘把心一橫:“我的確是想找蔣公子,但又怕給他帶去麻煩,那天的那位姑娘,他們……”
南昭雪輕笑:“李小姐,你想嫁入高門,擺脫庶女的艱難日子,乃是人之常情,若是雙方兩情相悅,有勇氣與家族抗爭,本王妃倒是高看你。但,如果你動心思,而且動了不該動的人,本王妃可不會坐視不理。”
李三娘臉色微白,摒住一口氣,看向坐在主座上的南昭雪。
雖然她坐着,自己站着,但是那種壓迫感,卻讓她不由得心慌,特別是那雙眼睛,彷彿能夠洞察一切。
“本王妃實話告訴你,也不必試探,那位姑娘,是卓家三小姐,他父親是兵部尚書,巧了,和你父親在同一個衙門做事。”
而且是上下級關係。
李三娘眸子微睜,咬咬嘴脣。
南昭雪並不是特別在意門第,她只是不想讓卓江玲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這麼一個敵手。
這個李三娘,可不是省油的燈。
亮明身份,讓她自己心裏掂量。
“原來是……卓小姐,難怪肆意灑脫,不用顧忌別的。”
南昭雪眸光頓時一涼,聲音涼了幾分:“李小姐,你是不是經常怪命運不公,你沒有投胎成嫡女?
其實本王妃看,你壓根就不該投成女兒身,若是身爲男兒,倒是可以入主禮部,專門負責與外國使團接洽事宜。”
李三娘疑惑:“王妃這話……”
“李小姐慣用話術,給別人下絆子,坑人於無形,最適合外交。”
李三娘:“……”
“你說卓三小姐肆意灑脫,不用顧及什麼,不就是變相說她囂張跋扈,任性妄爲嗎?可她昨天並沒有對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
“王妃,我不是……”
“是與不是,本王妃會判斷,你不必玩這套,若是沒有其它的,就請李小姐回去吧,不過,本王妃還是要提醒你,關於驚馬之事,本王妃不希望有任何流言。”
李三娘上前一步:“王妃,我……我想問,我父親新納的姨娘紫綃死了,這事您可知曉?”
南昭雪擡眸看她,李三娘只覺得有一股子寒意直入骨髓,雙手緊緊握住,滲出涼汗。
“你父親的姨娘,與本王妃何干?李小姐此話,問得有意思。”
李三娘不敢與她對視,垂眸輕聲道:“紫綃那日也去過寺廟,還添了香油錢,回去路上就遭遇歹徒,叫了幾次大夫,都說傷口有毒,已無回天之力。”
她說的是“像”。
南昭雪眼中暗芒一閃。
“李小姐,這話應該去跟你父親說,或者去京兆府告狀。”
李三娘嘴脣咬得微微滲血:“他們不會信我,再說,現在也找不到紫綃的屍首了。”
南昭雪眉梢輕擡:“所以,李小姐來找本王妃是?”
李三娘撲通一聲跪下:“王妃!我身爲庶女,倍受欺凌,姨娘病重,也不再受父親寵愛,我們母女實在是……請王妃仁慈,念在昔日情分,救我們母女一命吧!”
南昭雪面露疑惑:“昔日情分?李小姐此話從何說起?你是指湖心莊嗎?”
“本王妃還曾經叮囑過蔣錦皓,讓他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湖心莊,以免曾經關在那裏的姑娘們名聲受損,如今看來,李小姐倒是讓本王妃意外。”
李三娘叩頭:“王妃已經救過我一次,對我有天大的恩情,若非此次真的過不下去,我也不會唐突,上門懇求王妃。”
南昭雪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那好,本王妃問你,要救你出府,助你嫁入高門,可只能你一人離開,你姨娘可帶不走,你當如何?”
李三娘愕然擡頭,淚水滾落。
南昭雪端起手邊茶:“李小姐,你能來見本王妃,勇氣可嘉,可你說的,畢竟是侍郎大人的家事,身居高位,娶了一名樂坊女子,父皇尚且不能隨意插手,何況本王妃。你還是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送走李三娘,南昭雪短促笑一聲。
那日在寺廟見到李三娘,就知道她外表柔弱,實則很有手段。
庶女,而且明顯是被欺壓的,卻能安危度過湖心莊的危機,僅憑這一點就不容小視。
路遇蔣錦皓,迅速有了對策,想要賴上,縷而增加來往聯繫,以後能不能讓她算計得進入國公府都難說。
這才短短几天,就摸清了她的身份,知道她在孃家也不受寵,被欺壓,想利用“感同身受”來引起她的同情。
甚至……她竟然能看出,紫綃的死有問題。
那日在醫館,南昭雪試探她,知道她真懂藥理,才放她一馬,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李三娘被壓得太久,心中積怨甚深,她聰明又心狠,兵部侍郎身邊放上這麼一枚棋,實在是甚妙。
李三娘來得比她預想得要快。
南昭雪想要的,就是查明兵部侍郎是怎麼納的紫綃,是純粹被美色所迷,還是與絲仙樂坊有交易。
如果有交易,身爲兵部尚書的卓鎮風,有沒有參與其中。
但願,李三娘能夠聽得懂她的話。
若是懂,適當給點好處也不是不行。
若是不懂,那也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她在小藥房呆了一整天,忙完出來的時候,封天極剛剛回府。
他裹着一身寒氣,喝過南昭雪煮的熱身茶,才暖和一些。
“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還要忙多久?”
“估計得使團走了京城中的官員才能緩口氣,不過,從明天開始,我就不用這麼忙了。”
南昭雪詫異:“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