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你沒聽他說,他是王府的一個老奴,年紀大了,又幹不了事,就是混喫飯的。
沒見一來了就問有沒有喫的?別看是個下人,平時仗着資歷老,可沒少指使人。”
玉空大師茶裏茶氣地勸:“你可別惹他,他和我可不一樣,不好欺負。”
劍客眸子半眯,玉空大師精準的捕捉到一絲絲殺氣,輕掙開他說:“我去給百勝幫忙,準備菜什麼的,要不然讓那個老頭兒看到我閒着,又該陰陽怪氣了。”
說罷,一溜煙兒跑了。
這麼長時間不見,橘座長大好幾圈兒,平時在王府耍威風,玩高冷,一見到南昭雪就是狗裏狗氣。
南昭雪餵它喫肉乾,這傢伙上竄下跳,幾次拿尾巴掃開胡老的嘴。
“差不多得了!我飯還沒喫上,還不能說話了?”他氣呼呼地不滿。
劍客抱着劍,垂眸聽着:果然氣勢足。
小刀和野風把橘座領到一邊,南昭雪擦擦手:“您說。”
胡老摸着鬍子,摘着狗毛,眼睛往四處一掠。
他沒注意到站在門外暗影裏的劍客,看到了光影裏的封天極。
封天極出衆又眼生,自家熟悉的面孔裏,多了個生人,胡老先生到嘴邊的話沒法說。
摸着鬍子,垂着眼皮,心思千迴百轉。
“怎麼?”南昭雪心微提,“京城出大事了?”
胡老擡眼看她,聲音從嗓子裏擠出來:“那個人是誰?”
南昭雪:“……”
一時高興,忘記了,胡老和玉空大師、百戰還不一樣,他剛從王府來,可是親眼真切切地看到“封天極”還在王府。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總之,你可以放心,有什麼話只管說。”
儘管他們的聲音低,但耳力超長的劍客還是聽見了,眉心微蹙,看看轉身剛走開的封天極,跟上去。
到無人處,劍客疑惑問:“你這王爺是怎麼混的?爲何連個老奴都不把你放在眼裏?”
封天極:“??什麼老奴?他……”
“那什麼英,”百戰不知從哪冒出來,“過來幫忙洗菜殺魚。
義父也在呀!那什麼英,你膽肥了啊,想借我義父的劍殺魚?”
封天極:“……”
喉嚨滾了滾,轉頭看看屋裏方向,胡老先生似語重心長,再看臺階下,橘座歡騰跳躍。
混得還不如橘座。
喫飯的時候,團團圍座。
胡老遠來,在王府時就是貴客,這次自然也和南昭雪坐一桌。
滿足地喫一大口肉,又抿一口酒,長嘆一聲:“舒坦!”
他掃一眼玉空大師,哼道:“還是你雞賊,說起來一路風餐露宿,實際上好喫的沒少喫吧?瞅你胖的!”
他們倆,再加上卓閣老,三個老頭每天都在王府唱大戲,鬧鬧哄哄,和玉空大師好長時間不見,這次終於見着,親切地想鬥嘴。
出乎他意料的,玉空大師沒吭聲,沒像在王府時反駁他。
玉空大師旁邊坐着劍客,聽到這話,越發印證,胡老仗勢欺人。
劍客飲一杯酒,拿上筷子,穩穩夾走胡老正準備夾的肉。
胡老沒在意,轉去夾別的,一連三次,都被劍客搶先。
劍客不說話,繼續夾。
玉空大師垂眸,默默喫飯,心裏小人兒振臂高呼:打起來,打起來!
胡老深吸一口氣:“我問你話呢。”
南昭雪一臉懵,這纔剛見面,還沒介紹,一個時辰都沒過,就不對付了?
哪跟哪?
劍客把嘴裏的東西嚥下去,慢條斯理擦擦嘴,這才說:“喫飯,還堵不住嘴。”
“你……”胡老胡子都氣得撅起來,“喫飯喫飯,我喫着了嗎!我就吃了第一口,你……”
“閉嘴,”劍客毫不客氣。
玉空大師飲一杯酒:舒坦。
胡老正要說話,南昭雪趕緊勸:“喫飯,喫飯,喫飯生氣不利於健康。”
時遷趕緊過來:“我來給幾位下肉,胡老,您愛喫這個魚,我知道,今天這條特別肥,鮮着呢。”
胡老氣消了點,魚片貼得極薄,一燙即熟,時遷給他盛在小碗裏,滿滿當當。
胡老喫幾口,看一眼沉默的玉空大師,不太滿意:“你爲什麼不說話?”
玉空大師擡頭,眼睛斜一下劍客,衝他微微搖頭。
胡老明白了:是被劍客欺負的!
這一頓飯喫得氣氛古古怪怪,南昭雪莫名其妙,想和封天極眼神交流,卻被胡老的擋住了。
喫過飯,各歸各院,胡老留下和南昭雪說話。
他打開包袱,裏面是崔嬤嬤她們做的衣裳、鞋子,密密針腳,精緻繡花,一針一線都是情意。
南昭雪收下,心中萬千感慨:“大家都好嗎?”
“都挺好,就是想你唄,”胡老清清嗓子,“尤其是王爺,整天也不出府,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眼看着都瘦了,叫他出去喫飯也不喫,每次都是一個人湊合。
好幾次,卓老東西看得都哭了,讓人心酸。”
南昭雪摸摸鼻子:“其它人呢?”
胡老眼睛一瞪:“什麼其它人?王爺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南昭雪點頭:“對,王爺最重要,王爺是天王爺是地,王爺是中間的空氣。”
胡老:“……那什麼,還有就是,卓老東西讓我帶話給你,他說書信上寫的,不如嘴裏說的更清楚,特意讓我背了好多遍。”
“您說。”
“他說,皇帝身體康健,但人的壽命天自有定數。”
皇帝快不行了。
“天氣寒涼,皇上宮殿裏溫暖如春,總比普通百姓家的老人要好過。”
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此次鐵礦的事,他盡力辦好,十皇子日漸成長,穩重了許多,已有皇子該有的氣度。”
鐵礦的事,用了他的人脈資源,實力展現,這樣大的事也能左右瞞住,十皇子心性已成,待來日爲新君,心思往左,他就是從龍老臣;心思往右,他就是權勢滔天,比肩皇權。
南昭雪心頭有些難過,恍若看到京城的書房,年過花甲的老人燈下思考權衡,爲朝政爲國事操勞,心思算盡,唯獨沒把自己的結局算進輝煌的那一邊。
“他還說,等到事情了了,就出京四處遊歷,帶說讓我當他的嚮導。”
南昭雪壓下心頭酸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