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這一刻，卡倫發現了他，叉着腰，說着話的……骷髏。
不需要什麼證據，不需要什麼端倪，不用去留意他的微表情，甚至都不用睜開眼……哪怕是一粒豌豆被幾十層牀墊墊着，你也依舊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
就是這麼的清晰，就是這麼的簡單。
要知道即使是面對那些大人物時，卡倫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因爲那具骷髏，真的窺覷到了自己最深處的祕密。
卡倫看他，就像是當初的狄斯看剛甦醒的自己，即使自己努力在僞裝，但狄斯依舊一眼看出來：
你是假的。
而剛剛喊完老維爾上菜的青年，在感知着卡倫的刺灼目光後，轉頭看過來的這一小段動作中，他的神情發生了好幾次變化，比如：
“嘿，先生，你好啊！”
“啊哈，先生，你長得可真像我一個朋友！”
“您爲什麼看着我，我的臉上長了一朵花麼？”
“喂，瞪着我看做什麼，找揍是麼！”
等到青年終於將頭轉過來的這一刻，他面露苦笑。
他可以極爲從容地用各種極爲恰當的方式對自己進行隱藏，但和卡倫對視的那一瞬間，他清楚，對方已經認出了他。
青年不覺得奇怪，因爲他也認出了卡倫。
明明雙方都做了身份僞裝，可是……都沒用。
“我對您的崇敬之情更深了，我真的沒想到，您會在這裏等我。”
這一刻，卡倫也開始覺得，尼奧派菲洛米娜來這裏監視，並不只是單純地爲了打發她離開了。
尼奧在很多時候都會給人一種很不靠譜的感覺，但細想下來，每次到了關鍵節點時，他好像從未掉過鏈子。
菲利亞斯的記憶讀取，嗜血異魔先祖的嘮叨，現在還得加上一個末代瘋教皇的傳承；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可是一個能自己撕下臉皮僞裝成自己去堅固本心的狠人。
你很難想象，這麼多極端元素融合下，到底形成了怎樣的一個怪胎。
事實上，外婆曾多次用“光芒”來形容年輕時的狄斯，同齡人中無論你再怎麼優秀，都會被狄斯所掩蓋，最打壓最慘的，無疑就是拉斯瑪，但拉斯瑪後來可是成爲了大祭祀，另一個崇敬狄斯的泰希森，後來可是坐上了圓桌。
在卡倫身邊，還能繼續執拗地對“祕密天平”的失衡表達不滿一直在尋求找補，同時還能活出自己樂子的，也就只有尼奧了。
而如果站在骷髏的角度，按照他現在認知的世界觀，如果他知道這個位置是“光明”提點，“秩序”來到這裏等他的話……
他會覺得，自己這次的自投羅網，真的一點都不冤，甚至可以說是無比榮耀了。
即使明知道這裏是陷阱，他也會忍不住往這裏跳的，否則他一定會抱憾終生！
卡倫站起身，默默地握住原本放在旁邊的迪亞曼斯之劍。
“我說，能喫完飯再動手麼？”青年問道。
卡倫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不能給眼前這個傢伙時間，這裏雖然沒有劇院裏事先佈置好的防禦陣法供他使用，但在公平一戰的基礎上能否擊敗他，卡倫也不是很有底。
而如果給他更多時間，天知道他還會再佈置好什麼出來，這個傢伙的手段，讓卡倫很忌憚。
“唉，我是真的餓狠了才鼓起勇氣來喫維恩菜的，老維爾，你做的菜很正宗，正宗的難喫。”
“嗡！”
下一刻，一道氣機出現在了骷髏身後，原本坐在卡倫身側一臉迷茫神情凝固的菲洛米娜，像是風一樣消失，這分明是滯留在原地的殘影。
菲洛米娜右手握拳，拳頭中凝聚出一道帶着破碎效果的術法，左手則攥着夢魘之刃，對着青年的後脖頸直接切了下去。
青年沒回頭，其後背位置瞬間撐開兩根大骨頭，形成了類似大剪刀一樣的絞殺，菲洛米娜的腰部可能會被攔腰切斷。
夢魘之刃下切，卡住了兩根長條大骨的同時，菲洛米娜右拳對着青年後腦勺打去。
“嗡！”
一道防禦隔膜出現，攔住了菲洛米娜這一拳，但拳頭上覆蓋着的破碎效果使得這一層屏障發生了動盪，盪漾出了水波一樣的紋路。
雖然沒破開，但這已經夠用了。
菲洛米娜閉上眼，
沉聲道：
“入夢。”
從波紋縫隙中，力量已經滲入，在入夢的帶動下，青年也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他沒有被成功拉進夢境，但意識在此時確實受到了牽扯。
這時，卡倫動了。
迪亞曼斯之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對着青年的胸口斜劈了下去。
“噗！”
青年衣服炸裂，胸口被劈開。
這確實是一次無可挑剔的二打一配合，但卡倫心裏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因爲當劍鋒劈砍下去時，他沒能感受到多少阻力。
“轟！”
灰色的氣浪從青年身上噴涌而出，裏面夾雜着極爲濃郁的污染之力。
菲洛米娜開始後撤拉開距離，卡倫目光一凝，面對污染，他也選擇了後退。
不過這一團灰色氣浪在快速爆出後又像是逆流了一般，又以極爲驚人的速度收回，青年的皮膚血肉開始脫落，露出了裏面的那具古銅色骷髏。
自骷髏右側肩膀到左側胯部位置，也就是卡倫先前一劍劈下去的方向，所有的骨頭都裂開，但這不是卡倫劈砍出來的效果，純粹是對方預判了自己的這一劍，提前主動裂開骨頭讓卡倫的劍鋒可以順利過去。
這就像是尼奧以前喜歡給心臟左右換位置騙對方給自己致命一擊，保底是希望降低自身損傷，如果能趁機來個反偷襲那就是大賺。
而卡倫先前所站的位置，出現了一張惡鬼的臉，散發着可怕的戾氣。
如果先前卡倫仗着自己不害怕污染強行繼續下一輪攻擊的話，那麼這張惡鬼臉就已經貼在了卡倫的身上。
對方知道自己對污染有着一種強大的抗性，卻依舊選擇用污染來逼退自己，他真的是，太瞭解自己了。
“我真的沒想到，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會這麼快，快到我都沒有提前做好準……”
殺機再一次於骷髏身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