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福倫在死亡來臨前,最關注的就是自己這個孫子的心理建設。
他不希望自己的孫子愧疚,也不希望他去承擔太多;萊昂也懂得自己爺爺的心意,他主動地去以笑容繼續面對這個世界。
只不過他此時的笑容和過去那個當公子哥的他相比,就像是一幅畫卷被抽去掉了所有色彩,你看得見他在笑,嗯,他也的確只是在笑。
所以,在阿爾弗雷德告知他“真相”後,面對埃蘭加時,他也能陪着笑容。
現在的他,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個演員,他活着,站在舞臺上,表演給天上的家人看。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的堅強,伴隨着這一根菸,以及自家部長的那一句“滅了吧”,瞬間瓦解。
萊昂張開嘴,然後用力深吸一口氣,手掌用力地擦了兩下自己的臉。
“部長,很抱歉,我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不是難以接受,而是我沒想到您讓我過來後會對我說這些話,我……”
“有點突然?”
“啊,嗯,是的,太突然了,突然到我完全沒有防備。”
“我也有一樣的感覺。”
卡倫伸手打算去拿第二個芒果。
萊昂見狀,主動伸手幫忙拿起,快速剝好後,放在了卡倫面前的餐盤上。
卡倫看了一眼萊昂的手,還是沒動這塊芒果。
“其實,我原本是想把這件事拖後的,想着等上面拿定主意下達命令後,我再根據命令的結果來做出自己的選擇,我也覺得我會思索糾結好久,但當我得知上面放棄了動手計劃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簡單、平靜、自然,根本用不着猶豫。”
“謝謝您,部長,但我不想因爲我爺爺的事,讓您再次陷入尷尬的境地,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我爺爺想看到的,您能對我說出這句話,我已經很感動了,或者,我們可以等以後,等一個更好的機會……”
“你錯了,你爺爺生前確實對我很好,我一直很感激他在當初可以輕易捏死我時,沒有因爲外面的風言風語對我動手。
另外,你爺爺在臨死前,又爲我做了好幾件事,每一件事,都值得我念他的情,記他的恩。
但我下這個決斷,不是爲了你,也不是爲了你爺爺,不是爲了私人感情……”
卡倫默默地神袍口袋裏拿出了一本《秩序條例》,放在了桌上。
“根據《秩序條例》,他們該死。”
指尖在封面上輕輕摩挲,卡倫笑了笑,繼續道:“我已經找到了最合理的依據支撐我接下來的行爲,至於說這一行爲是否符合我的私人感情立場,那都是碰巧,對吧?”
“是的……部長。”
“繼續做你的事吧,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扮演好自己現在的角色,像先前那樣代替我管理好這裏的安保事務,什麼時候出手以及怎麼出手,你不要過問,我怕你的情緒會對行動產生不良影響。”
萊昂用力點頭,道:“請您放心。”
“嗯。”卡倫擺了擺手。
萊昂站起身,走向宴會人羣。
遠處,站在門口的阿爾弗雷德一直盯着自家少爺這邊的情況,看見萊昂起身離開後,阿爾弗雷德掏出自己的小筆記本,在萊昂的名字上着重畫了兩個圈。
二者,並不衝突。
所以,最初的核心圈信徒,忠誠,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
這時,埃蘭加走到了卡倫桌邊,對卡倫道:“卡倫部長,我能坐在這裏麼?”
“當然。”卡倫微笑點頭,然後將先前萊昂用擦過鼻涕和眼淚的手爲自己剝出來的芒果端送到埃蘭加面前,“嘗一嘗,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哦,是麼,那就感謝您了。”埃蘭加拿起勺子,舀起一口送入口中,“嗯,很美味。”
“如果你喜歡的話,酒店客房裏可以讓前臺送上去。”
“好的,謝謝您的提醒,我剛纔看見您和您的手下在這裏聊工作?”
“是的。”
“您那位手下,是前任本大區首席主教的孫子,剛剛柏啓爾主教向我介紹過,我爲他的家庭遭遇感到痛心。”
“他不需要憐憫,他很堅強。”
“當然,秩序的信徒,都很堅強,是任何風浪都無法擊垮的,這也是如今秩序神教如此強盛的原因。”
卡倫搖了搖頭,道:“曾經有一位長輩告訴我過爲何秩序神教能擁有教會圈內現如今的地位。”
“那麼,您的那位長輩是如何闡述的?”
卡倫舉起了自己的手,微微握拳,回答道:“拳頭大。”
埃蘭加臉皮僵了一下:“這……”
“而且不僅是拳頭大,還要堅持一個原則,那就是誰敢觸犯秩序,就一拳……打死他。”
“卡倫部長您也是這般認爲的麼?”
“我去過不少地方,到過不少神教的聖地,自然也就接觸了不少人。我很少看見那些人對秩序神教的敬畏源自於他們對秩序教義的認同,絕大部分都是害怕如果敢忤逆秩序的意志會遭遇秩序神教的懲罰。”
“這是當然,偉大的秩序神教,不容侵犯!”埃蘭加舉起酒杯,“來,讓我們乾一杯。”
卡倫沒有舉起身邊的酒杯,
而是伸手指了指埃蘭加,
微笑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埃蘭加:“……”
他是特意來試探自己,這一點卡倫知道。
只不過卡倫不屑於隱藏,因爲除非上面更改會談地址,否則這場會議的安保工作仍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卡倫才能從容。
弄不弄死他們,並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而是是否願意去做的問題。
如果完全不顧忌影響和後果的話,卡倫甚至可以命令幾十支秩序之鞭小隊衝進酒店,以“崇信邪神”的名義,將他們全部殺死。
所以,在這個最終答案公佈之前,卡倫不介意玩弄一下他們,就像是用一隻手逗弄着豚鼠。
宴會講話開始了,已經喫飽喝足的卡倫並沒有留在這裏繼續聆聽什麼美好的願景以及虛僞的祝福,而是對阿爾弗雷德點頭示意之後起身離開了宴會廳,最後,更是走出了安卡拉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