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醫生手插在白大褂口袋中，站在窗前，背對着林決。
此時，林決已經變回了自己的模樣，只不過沒有讓傷口直接癒合，一來是那一刀傷到了內臟，只癒合皮外傷沒什麼意義，二來，他總覺得保持傷者的身份，會更好些。
“這麼說，你不想要你的異能？”
沉默了許久後，胖醫生轉過身，望向林決。
他的身影在窗前背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片輪廓。
林決點頭：“當然，就是因爲這個異能，我纔會被迫和天粹生物合作，如果沒有異能，我就可以去過平靜的日子了。”
“平靜的日子？”
胖醫生髮出了一聲意味難明的笑聲。
隨後，他緩緩走到林決病牀前，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能感覺到，你不是撒謊。”
“那？”林決眼睛一亮。
胖醫生眉毛輕輕一挑：“可是，那又關我什麼事呢？”
林決微怔。
胖醫生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姓古，你可以叫我古醫生。”
他這突然拐彎的聊天方式，卻流露出了一絲可能性。
林決目光閃動：“古醫生，您想要什麼？”
“明說吧，目前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有把握逆轉異能人士的基因變異。”
古醫生搬來一張椅子，在病牀前好整以暇地坐下，雙手交叉放在大肚子上：“唯一有可能掌握這個技術的，是遠津市的科學家千叢樹，但是那老頭已經好幾年沒有消息了，多半是死了。”
林決皺起眉頭：“這麼說，天粹醫療說能治好我們的基因疾病，是假的？”
古醫生皮笑肉不笑：“這我可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異能人士的基因疾病和能力是伴生的，想要完全治癒基因疾病，就一定會消除能力。”
林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剛剛問我，想要什麼。”
古醫生說着，伸出了他胖得像氣球一樣的手，在空中一劃：“我什麼也不要，但我對你有幾個要求。”
“作爲交換，我可以讓你安全地走出這家醫院，並且在適當的時候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當然，你也可以不接受這個邀請，考慮到我們今天的友好交流，我可以不殺你。”
林決微眯起眼：“什麼要求？”
“首先，我要你走出這家醫院後，不要暴露任何關於我的事情，至於你死掉的朋友們？怎麼向天粹生物解釋，你自己想辦法。”
古醫生悠然道：“其次，不準用你的異能殺任何一個非異能人士。”
林決等了好一會兒，見古醫生都沒提出第三個要求，這才稍顯詫異地問道：“就這兩個嗎？”
古醫生手指在肚皮上輕彈，笑容怪異：“你覺得很輕鬆？”
林決沉聲道：“可是你這樣做，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
“是嗎？”
古醫生嗤笑了一聲：“當你知道了在這裏，有我這樣一個存在，你將來會不找我幫忙嗎？”
對於聰明人來說，話從來不需要說太滿。
林決立即明白了。
這個古醫生要的不是當下的承諾，以此人的能力，也不需要自己對他承諾什麼好處。
“我知道了。”
林決慢慢從牀上坐起，他鄭重地對古醫生說道：“我答應你。”
“很好。”
古醫生笑了起來，這一次他的笑容很真誠，發自內心：“你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如此討厭異能人士，就是因爲他們中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可以這麼坦率地做出放棄能力的決定。”
林決苦笑了一聲：“那又怎麼樣？這又不可能做得到，你說的啊。”
“總得試一試。”古醫生應道。
林決聽出了一些味道：“你是說，在天粹生物那裏——可能會有答案？”
古醫生站起身，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逆轉異能基因變異的東西，我會很樂意去推廣它。”
話說到這裏，已經沒必要再深入了。
林決捂着傷口，對着古醫生用力點了點頭。
“對了，這個。”
在離開病房前，古醫生隨手拋來了一個藥膏般的東西：“擠一點，抹在傷口上，半小時後你自己離開醫院，出院手續我已經給你辦好了。”
這……
林決捏着手裏的藥膏：“這是傷藥？”
“不，這是毒藥。”
古醫生平靜地答道：“算我幫你了。”
林決苦笑了一聲。
……
市中心，某棟大廈頂樓，黛娜雙手扶着腦袋，臉色憔悴。
她昨夜還梳得很整齊的頭髮現在變得有些蓬亂，襯衫領口解掉了三顆釦子，領子軟塌塌地垂下來。
“四隊——總共四隊，全都沒消息了？！”
黛娜的臉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她如今的表情好似一個賭徒。
往裏繼續投入，可能繼續虧損，但如果下桌不玩了，之前砸掉的東西就真的砸掉了。
就在她準備拿起手機，再下一道命令時，手機卻自己響起來了。
黛娜一怔，看着屏幕上“千面”那兩個閃動的字，眉心一跳。
她迅速拿起手機，猶豫一秒後，點了接通。
“救、救我！”
電話那頭，傳來林決痛苦的呻吟聲。
黛娜的手一顫：“你在哪裏？！”
“我在大夏醫院附近，具體位置是第三大街和第十大街街口……快，快來！”
林決每說幾個字，就帶着一口巨大的喘息：“月亮他們死了，我不知道中了什麼毒，快……”
“好，保護好自己！”
醫院外圍，林決獨自一人靠着某個街口大樓的牆根，席地而坐。
他腰腹處的傷口此時已經幾乎消失，光潔到看不到任何傷痕，但他的臉上卻爬滿了黑氣。
甚至，在他重重咳嗽的時候，鼻孔中還淌出了幾滴顏色深到不正常的血。
“真他媽的受罪……”
林決苦笑一聲，仰起腦袋靠在了牆上。
隱約間，他似乎看見街道附近有人在朝着他走來，當然這也可能是自己中毒已深、腦子不清楚的幻覺。
昨晚剛剛捅了自己一刀，這傷還沒好全乎，又得給自己下毒，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