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扮演的是一個人畜無害、病怏怏的老人,如此一來,哪怕這個世界上的人大多敏感而警惕,也不會對他產生太多敵意。
他咳着嗽、彎着腰,走進了電梯。
從那幅圖上,只能判斷出鄭清瑜看到的房間是七、八、九這三層樓間,但這裏的公寓樓很密集,具體是哪一門哪一戶,真的非常難判斷,只能靠近距離探查。
他首先來到七樓,走出電梯的時候,緩緩地從口袋中摸出一個“老花鏡”戴上。
這當然不會是什麼透視眼鏡,但能夠幫助他“看見”身邊所有建築物裏藏着的電流,那麼自然也能看到一牆之隔後面的電流路徑,從而判斷出那是什麼電器。
他要找的,只有那個關鍵的電子鐘。
林決緩緩行走着,透過牆面,尋找着。
七樓,沒有。
八樓,也沒有。
直到來到九層樓,他終於在一面牆旁停下了腳步。
從牆後的電流路徑,他清晰地看見了一個擺放在窗邊不遠的電子鐘,以及那個天花板上的吸頂燈,位置也與圖中一模一樣。
“看來,真的是這裏。”
林決深吸一口氣,有種莫名的緊張感。
他來到這家的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很快,門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數秒後,門吱呀一聲打開。
門縫裏露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男子的臉,看上去有些疲憊憔悴,但嘴角還掛着笑意,似乎剛剛在他身邊發生了什麼不錯的好意。
看到林決,他愣了愣:“老大爺,有事嗎?”
林決手上捏着早就準備好的紙片,故作茫然地朝屋裏望了望,啞着聲音問道:“呃,呃,請問,劉德華是住在這裏嗎?”
“誰?”
男了迷茫地撓了撓頭:“這裏沒有姓劉的人。”
“沒有嗎?”
林決又往裏面多看了幾眼。
“真沒有。”男子索性坦然地將門打開:“我姓韓,房子是租的,房東也不姓劉。”
林決趁着這個機會,迅速地打量起屋內。
第一眼,毫無疑問自然是確定房間是否真的是那畫中的房間。
這屋子不大,根本沒有什麼兩室一廳之類的,進門之後是個不到一米的走廊,之後便是整個房間。
一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裏,擺放着上下鋪木牀,屋裏非常雜亂,窗口邊上曬着衣物,地面上擺滿了小玩具,角落裏還有一個嬰兒搖籃,一個女子坐在木牀邊緣,懷裏抱着一個小嬰兒,茫然地朝這裏望來。
但這屋子還有個獨衛,已經算是個不錯的公寓房了。
林決目光微閃,他看見了木牀邊的電子鐘,和天花板上的吸頂燈,不僅如此,他還透過窗口看到了窗外那絢爛的夜景霓虹,一切都與圖中並無二致。
就是這裏。
他沒再說什麼,對着開門的男子微微躬身致意,說了幾句抱歉的話,準備轉身離開。7K妏斆
“誒,等等。”
男子卻叫住了他。
“怎、怎麼?”林決緩緩轉身。
“老人家,您手上那個紙,我幫您看看。”男子說道。
林決一怔。
他很謹慎,手上的紙雖然只是個道具,上面的確寫了一個地址,但只有附近街區的名字,沒有樓棟、沒寫樓層,整個地址非常模糊,這樣就算有人看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老人家,這是誰給你寫的?”
他問道。
林決咳了咳,取回紙片,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自己找就好了……”
“慢着。”
男子拉住了林決,一臉嚴肅地說道:“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您年紀這麼大,大半夜了還一家家敲門找人,是不是沒地方住?”
“呃……”
林決嗯嗯啊啊了兩聲,他演了這麼多戲,還是第一次碰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情況。
“唉,一看就是。”
男子搖搖頭:“大爺,您拿着這個紙,根本不可能找到你要找的人,你看要不要在我這裏住一晚?”
林決將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年頭還有這麼熱心腸的人?
“什麼情況?”他藏在耳朵裏的迷你微型耳機中,傳來鄭清瑜的聲音,她能夠聽到這裏發生的事。
但現在他當然不可能回答,只能咳了兩聲掩飾尷尬,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必了,不必了,我再找找,再找找就是。”
“誒!”
男子卻不依,不由分說地將林決拖進了自己屋子:“現在雖然已經過了冬天,但晚上還是很冷的,您一個老人家住在外面,很危險的!”
林決支支吾吾,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更不可能使用自己的力量和這男子對抗,只能被他拉扯着進了房間。
“老公,他是?”屋裏的女人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林決。
“啊,一個沒地方去的大爺。”男子笑道:“我們這屋子雖然不大,但多鋪個牀還是可以的,就做回好事吧!”
林決:“……”
“好吧。”女人微笑:“老公,你總是這麼善良。”
事已至此,林決沒有一點辦法,只能進了這家的屋子,臨時當個住客。
“好吧,既然這樣……”他耳中傳來鄭清瑜的聲音:“要不要我幫忙?我假裝成你的親人,去把你接出來?”
林決輕輕咳了兩聲。
這是他們事先定好的暗號,表示不用。
既然來了,就好好看看,這家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那我看看能不能在這家人周圍租一間房。”
鄭清瑜說道:“不用理我啦,我自己會搞定。”
她的聲音很快淡了下去,林決也將注意力投回到這家人身上。
“大爺,您怎麼稱呼?”男子笑着問了一聲,隨後反應過來,首先自我介紹道:“噢對了,我叫韓宣,這是我老婆,江小蓮。”
林決點了點頭,緩緩道:“劉……劉備。”
他報出了一個除了劉德華外,自己能想到的第一個姓劉的人。
“劉老大爺,您剛剛找的人,是您親人嗎?”
韓宣好奇地問道。
林決無奈地苦笑一聲,自作孽啊。
沒辦法,他只能編出一個個謊話,應付着這位好心人。
夜晚,韓宣把下鋪讓給了林決,自己和老婆擠在了上鋪牀,他們的小兒子當然是在嬰兒搖籃裏度過了夜晚。
林決當然睡不着覺,他躺在牀上,望着被上鋪遮擋了一半的天花板,看着那倒映在吸頂燈邊緣的電子鐘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