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娜來到病房後，很快就開始做她的事，她一隻手扶着衡平江的太陽穴，瞳孔泛起微光，開始對他使用幻術。
幻術強大與否，並不僅僅取決於能力本身強度，還取決於使用者是否對於人的情緒拿捏到了極點，而這一方面，黛娜是頂尖專家。
林決曾親眼見她輕而易舉地用幻術做到太多事情，拷問、欺騙、僞裝記憶——她全都無比擅長。
然而現在已經近半小時過去了，黛娜與衡平江卻都一動未動！
“出什麼事了？”
他圍着兩人打轉，這二人此時四目相對，目光中都沒有明顯焦距，顯然處在某種奇異的狀態中，林決也不敢輕易打擾。
還好，又過了五分鐘左右，黛娜身體一晃，從那種狀態中脫離了出來，而衡平江則是直接緩緩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怎麼樣？”
林決連忙問道，但黛娜卻輕輕擺手——她臉色變得非常糟糕，呼吸也很急促，看上去遇到了大難題。
“我……失敗了。”
她緩了半晌，才艱難地說道：“他的意識深處就是個大迷宮，他真正的意識根本不知道在哪裏，我都差一點迷失。”
“是個迷宮？”
林決沒見過這種情況：“這常見嗎？”
“一般來說，精神疾病患者的意識空間都比較混亂，所表達的邏輯、事物往往是不正常的，但……這個老人家的不是。”
黛娜捂着自己額頭，閉着眼說道：“他意識空間裏，是個非常大、非常深，佈局嚴密的迷宮，這種情況，要麼是他本人就是個天才的催眠者，催眠了自己，將自己的記憶藏到了無人能找到的地方；要麼，就是有其他人害怕別人知道他的祕密，故意對他做了這件事。”
林決聽後啞然一笑。
也是。
只要有心尋找千叢樹的，不可能找不到衡平江，如果他的祕密這麼容易挖掘，那也確實說不過去。
看來，衡平江身上確實藏着巨大的祕密，而有人——或許是千叢樹，也或許是別人，將他的記憶深深封存入腦，令人尋找不到。
沉吟片刻後，林決問道：“如果讓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最安全、最有效率地讓他恢復正常，或者知曉他的記憶？”
“如果您不在意他的生死，辦法倒是有。”
黛娜站起身，眼波流轉：“只要用特定的設備將他大腦中的全部記憶、意識數據化，那麼即使存在迷宮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可以很容易用技術手段攻破。”
林決苦笑一聲。
黛娜所說的，其實就是意識轉移技術——這個技術雖然還不成熟，但其實把人的意識“上傳”到芯片中是一件已經可以完成的事，唯一麻煩的事，是將意識數據化這件事——不可逆。
例如亞當那些已經變成了機器人的兄弟們，恐怕是再也做不了人了。
所以，除非能像餘不致這樣，經過長期實驗與訓練，將自己的意識分隔成數十份去操縱機器人，否則基本上沒人願意這麼幹，就算像亞當這樣畢比較特殊的孩子，也只能分神控制一個機器人。
大部分人如果這麼做，有可能意識就再也回不來了，永遠變成一個機器人。
他不可能這麼隨意去奪取一個老人的生命，更何況這樣做也未必能成功。
“算了，先把他帶走吧。”
林決看着昏迷過去的衡平江，搖了搖頭，至少經過黛娜的“操作”，這老人暫時沒辦法抗拒了。
扛人這種事自然不會需要他們來做，有了之前軍方的命令，精神病院直接派車派人，將林決、黛娜、衡平江三人送到了林決所住的酒店中。
隨後，林決直接付了一筆錢，支付了酒店中的機器人清潔服務，這種機器人可以保證衡平江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狀態下，將其清理乾淨。
待機器人進入房間、開始工作後，林決與黛娜二人來到套房客廳坐下，黛娜一句沒問，自己跑去開了瓶小冰箱裏的酒。
“誒？”
林決看着她倒酒，連忙阻止：“幹嘛呢，咱們是來做事的，喝酒幹嘛？”
“好久不見，不能喝一杯嗎？”黛娜拋來一個媚眼。
林決搖搖頭，拒絕了她，黛娜翻了個風情萬種的白眼，直接坐到他身邊，自己喝了起來。
一門之隔的臥室中，機器人清潔工作的聲音不時傳出，這邊黛娜喝了一杯小酒後，解開了脖子下面的兩顆釦子，也不說話，弄得林決很是尷尬。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對了！”
“什麼？”黛娜目光微亮。
“酒精可以麻痹人的大腦，讓人意識不清！”林決一把拿起桌上的酒瓶：“用酒精，能不能讓那個記憶迷宮瓦解？”
“酒精……”
黛娜眯起眼，緩緩道：“酒精作用於多巴胺能系統、五羥色胺能系統和內源阿片系統，還有輕微慢性毒素，會使大腦的控制力與判斷力下降，對正常的精神病患者來說肯定不能用，但對於記憶迷宮來說，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她看着林決，微笑起來：“不愧是你啊，大天才。”
林決最怕她喊自己大天才，連忙擺手：“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怎麼在安全的情況下讓衡平江大腦中攝入適量酒精、瓦解他的記憶迷宮，你幫着研究研究。”
“沒問題。”
黛娜放下酒杯後，忽然伸出手指，指尖勾走一滴脣邊的酒液：“但我幫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
林決一怔。
“別忘了，我們現在已經不是上下級關係了。”她再次拋來媚眼：“這件事對你似乎很重要，也很難辦，那麼，報酬應該很高嘍？”
“……”
林決無奈地轉過頭去。
不久之後，酒店的清潔機器人完成了工作，兩人走進臥室，看着躺在牀上那個打理完頭髮、鬍鬚的老人，同時愣住了。
雖然他已經很老了，但從五官輪廓上，依然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到衡景山的模樣——兩人至少有七八分想像！
而對於林決來說，他能夠精準地判斷出人的骨相，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說，年輕時的衡平江，根本就與衡景山一模一樣！
“看來，衡景山的來歷呼之欲出了，千叢樹究竟爲何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