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千面玩家 >第一百零二章 坦誠之痛
    “爲了琴,你確實付出不少。”這是林決的聲音:“那麼接下來……”

    “接下來,既然你要扮演林潤髮,那就演好這個角色,保護好琴。”

    安德烈的聲音悠悠傳來:“她是未來的維克托家主,也是我願意與你達成合作的基礎。”

    “呵呵,你的心胸比我想像得要寬廣許多。”錄音中的林決笑了起來:“我還以爲你會把我趕得遠遠的。”

    “像你這麼危險的人,既然控制不了,不如留在身邊,至少能知道你在做什麼。”安德烈也笑了。

    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

    琴放下摘下耳機,在黑暗的房間中一言不發。

    對於自己爺爺發動革命的目的與手段,以及與林決合作的大綱,此時終於在她面前清晰展開。

    安德烈始終瞞着家裏人的原因,竟然是爲了自己?

    林決所謂的保護倒也確實做到了,從那次聊天之後,他再也沒有接觸過琴,這其實就是一種很好的保護了。

    “一個家主而已,真的值得麼?”

    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但手裏的耳機早已經被她暗暗發狠捏碎,碎片刺破了她掌心皮膚,但她卻毫無感覺。

    她就這樣坐了很久,一直到太陽從遠處地平線上升起,都再沒動過。

    終於,待到聽見窗外傳來一陣陣新來保鏢們的訓練聲時,她才如夢初醒,深吸一口氣,慢慢從椅子上站起。

    “花……”

    琴喃喃着,卻沒能在自己房間裏找到一朵花,於是她來到落地玻璃窗前,將掌心與指尖的血跡抹在窗上,然後潦草地畫成了一朵花的模樣。

    隨後,她緩緩退後兩步,盯着玻璃上那朵冒着血腥味、醜到不能再醜的花,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她覺得,這朵花就是自己那醜陋可笑的少女心,竟然會喜歡上一個騙子、間諜、陰謀家……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

    琴沉聲問道。

    “小姐,您的早餐做好了。”門外傳來一個普普通通的男聲。

    然而琴一聽,立即臉色就變了——這是“林潤髮”的聲音!

    她連忙衝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穿着傭人衣物、有着完全陌生五官的年輕人,但當他擡頭微微一笑時,琴便知道,這人就是林決。

    “你怎麼來得這麼快!”她張了張嘴。

    “因爲我早有準備。”林決沒有廢話,閃身進了房間,反手便關上了門,但並未變回自己的模樣。

    看着他在屋裏忙活着檢查有沒有監聽、監控設備,琴冷笑一聲:“你早就知道我一定會叫你過來?我有這麼好猜嗎?”

    “呃……你別多想。”

    林決聽出了女孩話中那股子不對勁的味道,苦笑道:“我只是覺得,你聽完那段錄音後,不管怎麼樣總會想要與我談談。”

    琴陰沉着臉不說話,回到那張自己待了一夜的椅子上坐下。

    猶豫兩秒後,她卻首先問出了一個與錄音內容無關的問題。

    “爺爺被……被處決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

    她冷聲問道:“他說他錯信了你,你怎麼解釋?”

    林決垂了垂眼皮。

    “琴,我不打算騙你,所以,對於你的問題我也不想一個個回答,那樣反而可能會誤導你。”

    他輕聲道:“我知道你也是維克托家的人,對於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大概率懷抱着恨意與殺意,但既然我來見你,就是想要向你坦白一切。”

    林決原本來到耶馬城的主要目的是爲了救那羣昏迷不醒的同伴,現在蘭德島四處都是險地,他需要一個有資源、有條件的地方想辦法救醒同伴們,所以纔來了這裏。

    但現在,情況進一步變化,耶馬城中還藏着依附着阿波羅意識的芯片。

    在琴拼湊自己破碎靈魂的這一夜,他也在不停思考,最終決定向琴坦白一切。

    到了這個階段,靠謊言和欺騙當然可以成事,但他不想這麼做了。

    正如他曾經嚮慕容嫣說過的那句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確的,爲什麼害怕告訴別人?琴未必不能成爲自己真正的同伴。

    於是,林決開始將自己來到蘭德島上的計劃一點點說了出來。

    不僅如此,他也將自己必須要對付阿瑞斯的理由剝開細細講述。

    這一過程十分漫長,不論對於講述的人、還是聽的人來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林決依然耐着性子一點點講明白了,琴也始終非常認真地聽着,雖然她一夜沒睡、看着十分疲憊,但還是硬撐了下來。

    “大概就是這樣。”

    林決長舒一口氣:“對我來說,其實什麼國家局勢都是假的,我不關心,我必須要對付阿瑞斯。”

    “他身上那股神祕的未知能量大概是我們這個世界不至於陷入混亂的最大關鍵,而且他現在情況也很複雜,不好好處理的話,世界會亂得更快。”

    琴沒有說話,她疲憊地半趴在桌子上,側着腦袋看向林決,眼睛半睜半閉。

    “你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林決輕聲道:“我可以遲點再來。”

    “沒事……我能行。”

    琴緩緩坐起,直視着林決的眼睛道:“因爲你偉大的計劃,我的爺爺就必須死嗎?難道就不能真的像之前錄音裏你自己說的那樣,與他一起聯手嗎?”

    “不行。”

    林決苦笑一聲:“我無法接受,安德烈在發動革命的一開始,靠的是殺死無數流浪漢,用他們來頂替那些士兵們——這還是你發現的。光這一點,我就絕對不能接受,我是不會與他真正合作的。”

    “……”

    琴沒有再說話,只是站起了身。

    只不過,因爲一夜沒睡,又聊了很久很久,她一下子暈眩起來,晃了晃,又跌坐回椅子上。

    林決一驚,想要伸手去扶,但最終還是收回了手,然後他便看到琴眼角流出了兩行清淚。

    但很快,小姑娘就自己抹掉了眼淚,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琴低着頭道:“但我也無法接受。”

    “不論你們怎麼看待維克托家族、不論你們怎麼評判我們,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我們家族能夠存續兩千年,靠的絕對不是仁慈和憐憫。”

    “爺爺是我的爺爺,你爲了自己的計劃,在他本已經準備赴死之前給了他生的希望,卻又親手將其奪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所以,你走吧,我不會告發你,但也絕對不會幫助你。”

    林決目光微閃,嗯了一聲。

    “明白,不論怎麼樣,現在你知情了。”

    他輕聲道:“既然這樣,那你自己保重,再見了。”

    說罷,林決沒有一絲猶豫,轉身便離開了房間——琴選擇了不幫助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強迫她,那麼就必須另想辦法了,他不會浪費時間在這裏停留。

    關上門後,他再次僞裝成傭人,面無表情地平靜離去,只是那緊閉的門裏隱隱傳來女孩的哭聲令他有那麼一絲絲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