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當年知曉真相時的狀態，他多少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老師，你還真是壞事做盡啊。”
他的意識體淡淡轉向千叢樹：“打着拯救世界的名義，卻讓我們這些人經歷了整個虛假的人生。”
“你們不是虛假的。”
千叢樹平靜地說道：“只不過你們特殊的地方在於，你們的一切都是被我設計好的。”
他沒再說什麼，意識體一點點飄向林決。
此時的林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意識體震盪得彷彿模糊馬賽克一般，根本沒有意識到千叢樹已經接近了自己。
“對不起。”
千叢樹輕聲道：“我所做的惡，將來會努力補償。”
說罷，他的意識體將林決意識體整個包裹住，開始了吞噬。
直到這一刻，林決才清醒過來！
他恍然一驚，懵懵懂懂地試圖理解發生了什麼。
此時,他明明經歷着生死大關,應該感覺到巨大危機,但他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也沒有“放棄抵抗”的躺平思維，只是覺得這好像很平常，沒有什麼特別的。
“原來如此，千叢樹已經開始吞噬我了。”
“我是他以孟元魁爲原型構造出來的人格，說到底也是一個威脅，爲了免除後患，他要處理掉我。”
“那就這樣吧，這也沒什麼。”
這一刻，林決忽然理解了林決二號的想法。
當時林決二號打算犧牲他自己、在消滅孟元魁的同時去解決那副身軀認知混亂問題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吧？
“是啊，林決，就是這樣。”
千叢樹的思維如夜空星辰般投射而來：“就是這樣，世人會感念你的付出，我也會爲你立碑著傳——這是你的命運，也是你的結局了。”
這是我的命運嗎？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林決內心深處的某個東西。
他忽然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甘心。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一旦生出了這種想法,便如同星火燎原，眨眼間蔓延、充斥了他整個思維！
在這瞬間，他想起了一段過往。
“我並非要反抗命運，但命運也絕對不會拒絕人的奮鬥！”
“孩子，你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世事難兩全，你卻偏偏不肯屈服。”
這也是一段虛假的、別人擬造出來的記憶，但它與其他所有記憶一樣真實。
那是當初林決失憶後，圖爾斯用天文計算量重新推演了他的過去未來後，爲他重塑人格時發生的對話。
在那段記憶中，林決與圖爾斯曾經有過短短几句話的交流，之後便是一場主意識爭奪戰。
在那次爭奪戰中，千叢樹沒有參與，而林決最終贏得了勝利。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想起了自己從圖爾斯擬造的一小段經歷中醒來前，自己的感悟。
“融合了無數人記憶與意識的我,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我,卻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是的,我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林決了,也不是千叢樹所造出來的那個林決。”
“圖爾斯推演了我的過去未來，以此爲基重塑了我的人格，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經歷了一次重生。”
林決的意識體忽然開始收縮且實質化，方纔一點點滲透進其意識體的千叢樹竟然被他慢慢擠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
衡景山輕聲驚歎：“不論發生了什麼，老師都是這具身軀裏的絕對主宰，林決他做了什麼？”
而這時，彷彿是爲了回答他的問題，林決的聲音突然在整個意識空間中迴盪起來。
“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運氣好。”
“如果沒有當初那一次失憶、如果沒有當初圖爾斯重塑我的人格，也許我今天真的會就此消散。”
林決的意識體越來越清晰，他釋放出驚人的光芒，直接將千叢樹震退！
被震退的千叢樹飄飄蕩蕩重聚身形，有些震驚、有些茫然地望着林決。
“千叢樹，我已經不是當初你製造出來的那個我了。”
林決的意識體此時已經完全實質化，他擡起頭，眼睛亮得彷彿兩顆太陽：“不僅如此，你也好、衡景山也罷，你們都不再是曾經的自己，當初那一次大難，失憶的並不僅僅是我，而是你們都被消滅了。”
“是圖爾斯重塑了我們，所以，哪怕你千叢樹再厲害，你也已經不是這具身軀的唯一主人了，至少……當我不想死的時候，你沒辦法逼我。”
聽着這些話，千叢樹還未有什麼表示，旁邊的衡景山卻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
但他也是個隱忍高手，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千叢樹直視着林決，沒有憤怒、也沒有震驚，只是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與悲涼：“那又怎樣呢？你始終是一個威脅，今天你不願消失，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還沒明白嗎？”
林決搖搖頭：“我已經不是那個你根據孟元魁製造出來的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千叢樹略顯疲憊地說道：“孟元魁與超能量一樣，都是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裏的，它們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混亂、災難與瘋狂。”
“製造你，是一着險棋，因爲你的本源與孟元魁一樣，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哪怕圖爾斯重塑了你，賦予了你新的東西，但你的本質沒變，嚴格來講，你依然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人，只要你存在，對這個世界就是威脅。”
“這樣嗎？”
林決低下頭，皺起眉頭。
現實世界中的他也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千叢樹敏銳地感應到了這一點，喃喃道：“你的意識體與身體產生的關聯剛剛已經被我切斷，現在竟然又恢復了聯繫……”
“是的，也許就像你說的，我與孟元魁一樣都是主角，都有着某種無法言喻的氣運護身。”
林決擡起頭笑道：“剛剛你也看到了，對我已經是必死的局面，我卻忽然活了過來——所以，你如果想要消滅我，有可能還需要再製造一個‘主角’，如此循環，是沒有盡頭的。”
“你不願意犧牲自我麼？”千叢樹語氣極其複雜。
“犧牲不算什麼。”
林決平靜地說道：“但我不想因爲這種虛無飄渺的理由犧牲。”
見千叢樹不說話，他主動上前靠近，釋放出善意：“讓我們來談談吧。”
PS：不好意思，今天只能更一章了……一方面是今天工作有點多，晚上得加個班，另一方面是最後一卷的劇情我得好好構思一下細節，也需要花點時間，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