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舊春閨 >第十二章誰輕訴
    沈南寶怔了怔,沒應聲,倒是綠葵在隨她登門入室時,悄然問了句,“陳大人怎麼曉得姐兒您身子不爽利。”

    沈南寶搖了搖頭,“怕是瞧我面色不好罷。”

    只是當入了座,瞧見那婢女侍候上來的紅棗茶,不止她,就是綠葵也愕住了,甚至用一雙鮮異的眼打量起二人。

    沈南寶這時有些慶幸來的是綠葵,而不是風月或方官了。

    不然,問起來。

    綠葵不知俱細,一二句話搪塞過去就是。

    這要換作風月或方官,怎麼都掰扯不清楚。

    畢竟女子的月信,怎麼能叫一個外男拿捏的恁般清楚?

    其實她也不明白,爲什麼他還能記得這般清楚,明明都已經過去恁般久了。

    甚至讓她有一種不管如何努力,不管如何濟濟爲營,都無法轉圜自己命的恐慌……

    手邊用紅糖水劃開的棗茶還散着熱氣兒,熱騰騰、甜膩膩,直撲得沈南寶頭暈,暈得不知所蹤,恍惚間,她又回到了前世,她又看到了陳方彥。

    他站在書案前,指着面前牽絲勁挺的赫赫幾字,一臉釁笑地看着她,“沈南寶,你瞧瞧你,這都學幾月的字了?怎麼還是不如我?”

    他一向這樣,在外是溫溫儒秀的雅人君子,對內則換了副面孔,心眼比針鼻兒還小,事事都要和她較個高低。

    她要是不服,他必是磚頭瓦塊的來一車軲轆話。

    她也便在他喋喋不休裏,愈發直不起腰了,肚眼兒也一陣陣痠痛,使勁捂也按捺不住,甚至還捂出了連綿不絕的熱流,就這麼涌溼了襠絝。

    她當時大概是太疼了,想都沒想的掀開了袍子。

    這麼一掀,看得兩人都怔住了,都訥訥地看着她夾褲上那點浸出的血。

    血染紅了她的眼睛,她首先哭了起來,“陳方彥,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時她隔着濛濛的淚眼,沒看清他的神色,只聽到他用一副從未有過的惶張聲調說:“沒,你不會死……你只是長大了。”

    後來再發生了什麼,她都記不太清楚了。

    她只知道她一直在哭,而他一直在安慰她,還告訴了她這不是要死了,這是女孩成爲女人的標誌,在這麼安慰她的時候,親自給她換下了穢褲,擦洗了身子,甚至換了月事帶。

    那是經血啊,最最晦氣的物兒。

    旁的男子都避之不及,他竟然眼都不眨一下的碰了。

    她後來問他當時怎麼想的,不怕觸黴頭麼?

    他怎麼說的?

    他只是笑,“我給我夫人靧沐還有錯了?老天爺不劈負心漢,反倒來劈我這麼個好官人麼?”

    袖籠下的手攥緊了起來,彷彿扼在了脖兒上,讓沈南寶有些難以呼吸。

    她擡起頭,看向眼前的陳方彥,雲霧一樣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迷滂滂、朦朧朧,就這麼漸漸的、漸漸的,扭曲成了前世虛僞的模樣。

    那個爲了騙她,不折手段的陳方彥!

    那個從來口是心非的陳方彥!

    那個害死了她的陳方彥!

    他竟然還妄想着再用同樣的方兒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