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爲君上的男子輕聲感慨道，語氣中有着澹澹的讚歎。
“君上若是喜歡的話……”
在他背後，一位虎背熊腰、肌肉盤虯的壯漢低聲建議道。
“呵呵，就這樣看看便好，”
魏無忌擡手製止了對方接下來的話語，“如今可還不是我能夠放心休息的時候啊！”
朱亥沉默了，他明白信陵君的話是對的，但正因爲如此，纔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慰。
朱亥雖然是屠戶出身，但卻並非什麼都不懂的黔首，相反，他算是個中隱於市的有智之士。魏國，或者說整個七國的局勢他看得分明，如今秦國大勢已成，即便強如信陵君，想要扭轉局勢也是難上加難。
一念及此，安慰的話語便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好在信陵君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兩人在岸邊駐足未久，一艘烏篷船悠然破霧而出，精確地橫向停泊在距離湖岸不到一尺的位置上。
吳灃站在船頭拱手道：“無忌公子，請登船，我家掌門已經等候多時了。”
“有勞小兄弟了。”
魏無忌和朱亥回禮之後，輕鬆跨上船隻，三人一船很快隱沒在洞庭湖的鳥鳥雲霧之中。
……
……
縹緲峯，掌門大殿。
“無忌公子可是稀客，”
蚩曜舉杯，“兩位的前來讓我這洞庭山蓬蓽生輝啊！”
“蚩掌門太客氣了，”
魏無忌淺飲一口之後放下酒盞，“如若不棄，你我以兄臺相稱便是。”
“如此甚好。”
蚩曜點頭贊同。
“蚩兄對我王兄有救命之情，無忌此番前來，一則是表達感謝，二來則是有要事想要與貴派商議。”
魏無忌也沒有拐彎抹角，稍作客套之後就進入了正題。
“魏兄請講。”
蚩曜正色道。
“聽聞那位在韓國鬧出諸多事端的百越廢太子前些天裏墜入淮水，不知所蹤。蚩兄可有聽聞？”
魏無忌試探着問道。
“不錯，此人喪心病狂早已被我開革出越籍，有此番報應也算是他罪有應得。”
蚩曜面不改色地回道。
“這麼說，蚩兄是確定他已經死了麼？”
魏無忌彷佛從蚩曜的話裏聽出了什麼，眼神忽然一凝，鄭重問道。
“不錯，天澤此人以後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蚩曜重重點頭，肯定了對方的猜測。
這樣的回答令魏無忌瞬間鬆了口氣：“如此甚好，甚好啊！”
魏國這段時間的謀劃就是爲了讓韓國與秦國之間徹底決裂，再無轉圜餘地，只能投入到趙魏兩國的懷抱之中，合三晉之力共抗秦國。
所以天澤如何處理至關重要。
若韓國交出了兇手，秦國完全可以借驢下坡，那麼以韓王的懦弱恐怕不敢主動與秦國爲敵。但韓國要是交不出人來，那麼無論是爲了面子還是什麼別的東西，秦國都不可能將此事輕輕放下，必定要讓韓國大出血纔行。
那麼在秦國的重壓下，韓王也就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天澤本人不能再出現在世人眼中。
負責這種陰謀一旦穿幫，魏國恐怕會自食其果，到那時恐怕就是秦國攜裹着韓國一起來進攻他們了。
原本爲了保證萬無一失，天澤這個關鍵點需要抓在他們自己手上才最放心，或者說直接悄無聲息地處理掉最好。
但偏偏魏無忌派出的人失手了，不僅沒能拿下天澤，自己反倒被請來洞庭做客。
逼得魏無忌不得不親自出面過來商議此事。
幸好，作爲蚩家學派真正揚名賺取第一桶金的地方，蚩家與魏國的關係一直保持得相當良好，此番交談也頗爲順利。
不過雖然得到了蚩曜的承諾，但魏無忌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像這麼重要的東西，終究還是放在自己手裏更讓人安心些。
就在他心念百轉尋找合適措辭的時候，蚩曜忽然開口問道：
“魏兄，這鐵血盟……是你麾下的勢力？”
“可以這麼說，但並不全對。”
魏無忌想了想，倒也沒有隱瞞，“準確的說，我只是鐵血盟最初的創始人之一。”
“之一？”
難道鐵血盟裏面，像信陵君這麼厲害的傢伙還有好幾個不成？
“不錯，鐵血盟是多年前由平原君、孟嘗君、春申君與我四人一起組建的。”
信陵君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許回憶之色。
“原來如此……”
蚩曜的面上閃過一抹了然，以戰國四公子爲後盾，難怪鐵血盟可以橫跨七國，無人能阻。
也難怪這麼一個龐大的組織，在秦國一統天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本就是建立在四公子本身的權勢與影響力之下的，當四公子的勢力一一倒下之後，鐵血盟也就成了無根之萍，四分五裂乃至於煙消雲散都不奇怪。
而且在平原君趙勝和孟嘗君田文已經相繼逝去之後，如果不是信陵君如日中天，再加上春申君在楚國的地位依舊穩如泰山，這鐵血盟恐怕已經快要維持不下去了吧？
一想到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樹倒猢猻散，蚩曜只感到一陣心痛，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他建立蚩家學派這麼些年，也僅僅只是將情報網粗略地覆蓋了楚國一地，在韓、魏、齊三國僅僅只是在都城留有據點。更北方的趙、燕、秦三國尚且沒來得及插足。
比起橫跨七國經營多年的鐵血盟，規模差得太遠了。
‘如果按部就班地發展，想要將蚩家的勢力擴張到如同鐵血盟一樣的程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蚩曜在心中暗暗想道。
學派畢竟只是學派，無論是錢財還是權勢亦或是動員能力都不可能跟在七國之中身居高位的四公子去比，他們唯一的優勢是成員的平均實力更強一些。
‘所以要是能將二者結合起來就好了，反正鐵血盟也維持不了多少年了，就這樣直接散去還不如留給我來接手。’
一念及此，他試探性地開口道：“不知加入鐵血盟有什麼條件麼？我蚩家不少弟子也想要出山歷練一二，若魏兄不棄的話，能否幫忙安排一二？作爲回報，天澤此人也可一併交由鐵血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