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生舞着手中的木劍,而所出之劍也非記憶中的任何招式,僅僅是,僅僅是將滿腔不甘與悔恨宣泄在木樁之上。
只是既無鋒刃也無氣息依附的木劍根本奈何不了木樁分毫,就連纏繞其上的麻繩也鮮有損傷。反倒是柳夢生的手因那劍柄上傳來的一次又一次的震動而變得漸漸麻木,只是他卻也毫不在意。
若那時早點領悟琴秋師姐的劍術,大哥就不會受此重傷,若是我沒有斷絕對氣息的探查,就不會讓那惡虎有機可乘,一連數日這些念頭在柳夢生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唯有愈漸狠厲的劍招才能稍微分散一些注意。
一聲高喝,柳夢生用盡全力斬向木樁,然而早已麻木的手再難承受劍柄上的衝擊。
砰!
一聲悶響,木劍應聲脫手。
柳夢生茫然地望着彈飛的木劍落在地上,划向遠處,停在一人腳邊。
“三弟,你不好好休息,又在這裏幹什麼?”祝銜枝語氣中略帶氣憤地問道,在她身後是假裝望天看風景的江曉鶯。估計是江曉鶯覺得自己說不動柳夢生,纔去將祝銜枝叫來的。
“二姐……”柳夢生自知理虧,遂低頭望向手掌中不知何時磨出的水泡。
“三弟,你這雖然能下地活動了,但曹大夫說你那無根之脈尚在,不可大意,趕緊跟我回去好好休養,”祝銜枝撿起地上的木劍,拉起柳夢生就往回走。
“可是……”雖然心裏隱隱清楚留在這裏也無益處,但柳夢生也不想就這樣回去。
“可是什麼?”祝銜枝轉來問道。
“可我…沒法安心休息…”柳夢生低頭說道。這幾日柳夢生與大家一起,尋找醫救楊葉舟的方法,然而縱使衆人竭盡心力,也毫無頭緒,而麟將的情況卻是日漸危重。眼見大哥已在生死邊緣徘徊,柳夢生心中急切,根本無法安心休養。
“唉,”祝銜枝見了重重地嘆了口氣,“三弟啊,大哥重傷至此不是你的過錯。”
“可是要是我當時察覺到那頭裝死的惡虎…大哥就不會…”柳夢生只覺自己心中鬱壘深重。
“你呀,”祝銜枝搖了搖頭道,“三弟,我問你,如果大哥知道救了你之後自己會重傷至此,那你覺得大哥當時還會出手救你嗎?”
柳夢生聽罷,微微一怔。
“那你覺得大哥會後悔因救你而負傷嗎?”祝銜枝又問。
當大哥的,就是要保護三弟
楊葉舟昏倒前的笑容浮現眼前,柳夢生恍惚地應道:“不會。”
“要是你再任性倒下了,豈不是辜負了大哥的一番心意?”祝銜枝將木劍塞到柳夢生懷裏。
“唔……”柳夢生兩手抱住木劍。
“對呀,你要是再倒下了,豈不是更加添亂,”江曉鶯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三弟,你要是真覺得對不住大哥,那就早點破除那陣眼,也算是替大哥分憂了,”祝銜枝看了江曉鶯一眼,江曉鶯就連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再說話了。
“嗯,好,”柳夢生低聲應道。
“好了,先跟我回去吧,”祝銜枝長舒一口氣道。
話音未落,就見一人匆匆跑來。
“三爺,三爺!”凌濤邊跑邊喊道,“祝姐,門外有人求見三爺。”
柳夢生見狀不由奇怪,一向沉穩的凌濤爲何這麼着急?
“是名老者,但好像是今日纔到鎮上的,而且是一個人來的,”凌濤跑到近前,雖然語速很快,但吐字十分清晰。
“什麼?本鎮長怎麼不知道?”江曉鶯聽了沒好氣道,似乎是在埋怨沒有人知會她。
“那老者是方到鎮上的,鎮長大人自然不知,”凌濤倒也未露出意外的神色,泰然自若地解釋道。
“居然有人能獨自在鎮外走動?”柳夢生不由訝異,如今眉山一帶險惡,陰魂惡虎盤踞,竟還有人有膽量獨自在外走動。
“最重要的是,”凌濤並不在意柳夢生的喫驚,接着匆匆道,“那人手上拿着的兵刃是七星點金槍!”
語罷,柳夢生、祝銜枝同時衝了出去。
那一夜惡戰,氣竭力盡的柳夢生將楊葉舟拖上馬背便已是極限,甚至是沒有了之後的記憶,終是沒將大哥的七星點金槍以及送給自己的寶劍帶回來,而今竟是有人將這兩件兵刃送了回來,這讓柳夢生激動不已。
聽過凌濤的描述後,柳夢生心中暗暗猜測這位老者八成就是陸叔伯,看來這位前輩也從陰魂圍攻之下脫身了,而且若能得此人助力,或許眉山之圍便能有轉機,甚至還有破除那陣眼的希望。
然而待到兩人衝出大門,也未見有老者身影。
“那位老者人在哪裏呢?”祝銜枝四處張望着,右手習慣性地摸向腰間的長鞭。
“凌兄也真是的,這種時候居然沒跟上來,”柳夢生回頭望向院子深處,也沒見到凌濤的影子。
就在此時,一聲長嘶響徹巷尾,猶如戰鼓齊擂。柳夢生同祝銜枝相視一番,遂向嘶聲源處趕去。
待兩人奔到馬廄,只見楊葉舟的戰馬對着一位老者嘶吼,甚至揚起前蹄踏去,那位老者憑藉敏捷的身手,堪堪躲避着戰馬的重踏,只是馬廄中空間受限,老者偶有閃轉不及的時候,便用手中之物加以格擋。
柳夢生定睛看去,老者手中之物正是七星點金槍。
“前輩,我來助你!”柳夢生一聲高喊,遂縱身跳入馬廄。
雖然這戰馬除了楊葉舟以外,他人難近,但所幸是已被成功拴住,不然那老者想是也難以避開踏來的馬蹄。
似乎這戰馬也認得柳夢生,當他跳入馬廄時,戰馬便轉而看了過來,而陸叔伯見狀連忙退開,遠離了那戰馬。
“安靜,安靜,”柳夢生也不知道這戰馬聽得懂聽不懂,但是總覺得不說點什麼,這馬興許轉來就能踢自己一腳。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戰馬見到柳夢生之後竟是平靜了下來,在瞥了一眼到遠處的陸叔伯之後,就轉頭向馬廄深處踱步而去。
柳夢生見它沒有繼續追擊陸叔伯的意思,便也從馬廄中退了出來。
“這匹馬性子真烈,”陸叔伯撫着鬍鬚望着那戰馬感慨道。
“陸前輩,沒有受傷吧?”柳夢生問道。
“無妨,沒有大礙,”陸叔伯淡淡地說道,目光依舊凝在那戰馬身上。
“老神仙有所不知,這匹馬平日裏除了大哥以外,都不讓別人接近的,”祝銜枝上前解釋道。
陸叔伯拂了拂長鬚,悠悠道:“你們可知這一匹並非是尋常的駿馬?”